禁卫军中一些人手腕一软,可想到这后头的盘根错节,还有那些上头许诺的好处,也都硬气起来,只要,只要过了今晚,一切就都会大不相同,富贵都是险中求。
禁卫军侍卫长往身后望去,再细数一下殿门口的这些杂兵,咬了咬牙喊道:“冲,一个不留!”
兵刃相接,黑暗中摩擦出金色的火花,喊杀声四起,太后带来的禁卫军几乎一拥而上,与守护养心殿侍卫战成一团。
鲜血,残肢,还有尸体,让养尊处优了许多年的太后禁不住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无助的看着避暑山庄内无数的死尸,天大地大她居然无处躲藏,若不是身边的两个婢女,还有一直跟随她的七皇子,她恐怕早就死在叛军的屠刀下。
她闭了闭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掉她当年的记忆,那个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其实她是有机会带瓷白与七皇子离开的,她所谓的走散,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她将两个累赘丢在沿途的路上,借刀杀人的借口。
“太后,为何不敢看了?”
冰冷的触感,耳边的寒气,太后哆哆嗦嗦想要回过头,可脖子就已经在别人的刀下,如待宰的羔羊。
京城乱了,京城的四面的城门全部被关上,就像是有人专门等着,想要将京城与外界彻底隔绝,城中的各方兵力开始混战,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卫所冲了哪家的府衙,捕快,侍卫,近卫,还有守军,统统乱成一团。
紧接着许多人开始浑水摸鱼,趁乱打劫,京城中的大户因为来不及逃出京城,就糟了毒手,京中几乎小半的大户都深陷烈火之中,周围居民灭火都灭不过来,有的地方还因着有人刻意纵火,连续烧掉了一条街,大批无家可归的人就只能逃到京城内比较偏远的市集,或是城隍庙一类的城中寺庙。
慢慢的,就开始有人谣传,说是宫中有乱臣贼子逼宫,为首的就是圣上最为信任的兰指挥使,宗室也混在其中,就是想要换掉龙椅上的圣上,另立新君,而太后一直在保护怀孕的贵妃,现在双方在宫中胶着,眼瞅着圣上应该就是驾崩了,只是秘不发丧而已。
动荡的气氛在次日宫门还未开启,亲军京卫的人开始围攻皇宫的时候到达顶峰,有失去控制的百姓甚至拖家带口求着京城的城门的打开,他们想要逃离战区,奈何如今事态不明,四门守卫没有一人敢强行开城门。
韦太师看着自己的儿孙奴仆,狼狈的被人接入任将军府,一时老泪纵横,差点引颈自刎。
“悔啊,悔啊,到老了,还被人利用,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先皇先祖。我……我晚节不保啊。”韦太师捂住脸,想到若不是兰清越早有准备,第一个灭门的就有可能他太师府。
任老将军也是感同身受,要不是他们早有准备,将军府身为贵妃的娘家,这会子估计早就沦陷被人抓去作为要挟贵妃的棋子了。
“行了,现在悔有个屁用,赶紧收拾收拾,看看你那些学生门徒,有没有得用的吧。”
韦太师抹了把脸,盘算了一圈,笃定道:“章祖培,他掌管金吾卫,定可以……”
“祖父,他已经投靠吏部尚书了。”浑身是血的太师府长孙韦敬旗提着红缨枪,冷脸说道。
“怎么会!”韦太师嘴唇都紫了。
“咱家就是他带人抄的。”韦敬旗指了指手上的血道:“我留下了他一条胳膊,这会儿他应该来不了了。”
韦太师揪起老脸,用力一跺脚,恼道:“哎呀!这该死的竖子。”
“那府军左卫……”
“已经降了。”
“右卫呢?”
“在宫门口正撞大门呢。”
韦太师想起这些亲卫里大多都是他从世家挑选的子弟,为此还抛去了不少寒门子弟,此时他们勾结起来,居然让人毫无办法,连个掣肘的人都没有。
“不成的话,我去!我就豁出命去,也不能看着宣国落入贼人之手啊。”说着话,韦太师当真就要带着家中侍卫骑马离去,结果被自己的两个孙子都拦了下来。
“祖父!事已至此,咱们只能等!”韦敬旗说到这里有些心虚的说道:“之前不敢与祖父提,现在这个时候了也没有什么可以瞒着的了,等着事情结束,我可以任由祖父处置。”
韦太师双脚发软,已经不知如何应对了。
韦敬旗看了看自己的胞弟,低头不敢看韦太师,可仍道:“事发之前,其实我与兰指挥使有过联系,是他给我们提过醒,知道事发之后那些人定不会放过我等。可我根本不敢告诉祖父,就怕祖父以为我被人蛊惑,妖言惑众,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坏事。
所以事发前些日子我就让二房的两位兄长带着家中女眷以上香为名,去了祖母的娘家,祖母娘家怎么说也是侯府,府中有府兵,又不在京城,比我们安全的多。”
“都送走了?”韦太师刚看到被接回来只有孙辈,还以为家中已遭不幸,他不敢问,也不能问,他怕一出口就是坏消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都送走了,只剩下我们了。”韦太师本来有六个孙子,四个儿子,如今在场只有两个儿子和三个孙子,还都是习武之人,就知道剩下的人都走了。
“多谢了。”一直以威严对待家人的老太师,终究低下了固执的头,他拍了拍孙子的肩膀,难得对小辈道谢。
“祖父,此后我们还要完成与兰指挥使的嘱托,不能在这里守着祖父了,还请祖父见谅,别怪孙儿们不孝。”三个孙子都跪地磕头,然后也不等老太师点头,就都朝着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