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睡醒,再帮我研墨不迟。”赵应玹直起身,笑看着她说。“而且走之前,让你临的字我还要看过,文章都能熟背了吗?”
对于倾付心血,抚育养大的小姑娘,赵应玹早已不仅仅想将她占有那么简单,甚至有时会严厉管束,期待看她越来越明媚夺目,却又只属于他。
司嫣直起背脊,如同面对先生般,尤其认真的说:“都完成了。”
“那便等你睡醒,我来收验。”含笑的黑眸里噙着浅浅的威压,恰到好处的约束,让司嫣那颗总是感觉无依的心脏,有一种被缚紧的安全感,心脏细细颤缩。
她极乖的点头,躺下睡觉。
赵应玹走到书案后落座,司嫣透过玉屏的间隙悄悄看他,指骨分明的手捻纸,逐页翻动,洒落在桌上的光影被割开有融合,眸光低敛,垂落在书页上,专注且游刃有余。
司嫣懵懂出神的看着他,想到方才自己在他怀里醒来,不由的呼吸变慢,双足蹭着他的衣袍蜷起。
这时她还不能分辨心里乱糟糟的涟漪是因为什么,只知道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好,不能辜负愧对大人对她的期许,也只有变得更好,她才能站在大人身边。
想着想着,也许是倦了,也许是赵应玹就在边上,所以可以安心,不一会儿司嫣就沉沉睡去。
沈梓瑶来府上的时候,司嫣正在赵应玹里的书房里翻看杂文,听得碧瑶来传话,她吐舌哎呀了一声,“我怎么将这时忘了。”
司嫣合拢书册,仔细放到书架上,然后疾步往外走。
沈梓瑶是平山王部下沈合的女儿,沈合自平山王起兵之初就一直追随,为其立下诸多战功,如今赵应玹驻守北边,奉命监造建都,沈合便也留守在此。
二人在这里都没有什么朋友,沈梓瑶不时就会过去来与司嫣相聚,加上二人年岁相仿,一来二去,也就成了闺中密友。
如今平山王在此地建立新都,前朝投诚的官员和当地的士绅望族便以各种手段巴结,家族中的年轻一辈也时常递帖相邀,前些日子阿瑶来时与她说起此事,她答应了要陪她一同去赴宴,只是大人回来,她就将这事忘了。
沈梓瑶等在花厅,一袭朱红烟罗裙,俏丽明媚,颇有武将之女的风范,见司嫣过来,她起身道:“等你许久,走吧。”
司嫣一时犹豫,大人清早离开时,她还信誓旦旦的说今日要将兰斋先生的集序都临一遍,若是走了,指定来不及。
“阿瑶。”司嫣吞吐了一下,自己答应阿瑶在前,这时爽约太不好,只能回来向大人解释了。
她点点头,随着沈梓瑶一同出府。
两人到时,偌大的竹苑里已经有不少公子贵女围坐在一起,或观花赏景,或闲庭对弈,很是热闹。
看到两人过来,众人纷纷站起身相迎,“沈姑娘,司姑娘。”
平山王的大军攻进皇城,胥帝带着几万亲兵逃命到宔州,占着仅有的一亩三分地做他的皇帝梦,其实天下早已易主,新主虽未登基,但无疑这江山已经在赵家手里。
沈梓瑶就是开朝功臣之女,自然无人敢轻视她,至于司嫣,因为她性子静,所以鲜少来这些宴上,除了部分人了解她的“不一般”外,大多只知她是赵二公子收养的孤女。
于是有一些自诩出生高的贵女,便瞧不上司嫣的低微,觉得她能与他们坐在一起,不过是走了运。
“沈姑娘的父亲英勇善战,沈姑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风姿飒爽。”说话的是五军营统领陈封海的嫡女陈妤。
陈妤说着怜悯看向司嫣,嘴角却抿笑,“我听闻司姑娘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世了。”
司嫣噙在嘴角的柔笑当即僵住,唇色微白。
沈梓瑶更是直接皱紧眉头皱紧,不客气道:“你父母倒是健在,也是,一条看门狗在知道护主到最后,你父亲贪生怕死。”
陈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不过是提了一句,哪想到沈梓瑶会如此不给面子,而且她这话可不只是针对了她,等于在场的人都被踩了一遍。
场上的人,脸色顿时都难看到了极点。
司嫣惊的在下面拉她的手,沈梓瑶则继续道:“哦不对,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父亲投诚我王叔,王叔自然是要放你们一条生路。”
谢妤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沈姑娘未免太过刻薄,说话太难听,乱世之中,人人都有苦衷,我父亲投诚也是为了苍生不再受胥帝压迫,你父亲若不是因为跟随平山王,你也。”
眼看她要口不择言,众人连忙阻拦。
“谢姑娘说的对。”一直没开口的司嫣轻声说。
轻灵的嗓音打断了嘈杂,所有人都朝司嫣看了过去。
“谢姑娘觉得自己出生世家,身份矜贵。”司嫣低声说着,慢慢颔首道:“确实,谢姑娘包括在座的大家,都是非富即贵,而我的爹娘只是平常百姓,也许,我们本来到死都不会有交集,但是世间变幻无常,王朝都会更改,没有人该一直在底层苟且,我们对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司嫣说着逐渐松开紧握着,布满冷汗的双手,她要在大人面前不自卑,就先要在所有人面前抬起头来。
“在这乱世中,我们能活下来便已经是幸运者,沈将军无疑是平定乱世的功臣,谢姑娘也因该以自己的父辈为傲,他们于天下于家人,都做了正确的选择,没有让战事伤亡变得更加严重,我的爹娘虽然只是普通百姓,没有不世之功,但天下以民为本,这天下也是由成千上万看似弱小的百姓,承载起来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