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福气深厚,长女入宫侍奉陛下,次女又能得陛下赐婚,这可是头一份儿的恩宠呢。”
宣旨太监尖着嗓子奉承,还有意无意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这就是要赏钱的意思了,苏自远在官场混迹多年,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今日这旨意来的突然,提前没准备,怀里只有一张八十两的银票,还是预备明日跟同僚置办酒席用的。
苏自远咬了咬牙,还是忍着心疼,把那张整整八十两的银票塞给了宣旨太监。
宣旨太监瞄了一眼数额,哎呦了声,顿时笑成了一团菊花:“苏大人这就客气了不是?咱家就是传个旨意,您这也,哎……”
一边说着,一边把银票折好快速塞进了袖子里。
苏自远眼皮跳了跳,暗骂一声没根的东西,面上还要赔着笑脸道:“公公就收下吧,只不过下官还有一事不解,这陛下国事操劳,怎么还能记挂起给小女赐婚这种微末小事的,可是苏嫔娘娘提及?”
他眼中带着探究,还有兴奋。
若果真如此,大女儿一句话就能让陛下赐婚,那日后如果吹吹枕头风,自己升官获爵岂不是也指日可待?
到时候,哪还用看苏家主支那帮东西的脸色!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兴许只是陛下看重苏大人吧,唉——”宣旨太监似是想起什么,东张西望起来:“那位云公子呢?咱家还得找着他,把这旨意再宣一遍呢。”
苏自远正思索着太监话里的深意,听他这么问,又赶紧看向云姨娘。
云姨娘脸色早就惨白如纸了,她那个侄儿这几天又迷上了一个清倌,眼下怕是正在万花楼呢!
苏自远看出了妾室的未尽之意,不由得瞪了她一眼,笑着对宣旨太监道:“内妾之侄自入京城后便忙于生意之道,眼下只怕是在外应酬,下官这就派人去找他回来。”
“不必了不必了。”太监忽然又自个儿变了话头:“陛下说了,这口谕传到苏府便好,既然云公子事忙,那便由苏大人转告吧
苏自远只得亲自送人离开。
花厅内,等两人的身影一消失,苏月婉顷刻就崩溃地哭出了声:“阿娘,怎么办,我不想嫁给表哥啊!”
冯姨娘冷冷地呵了声:“这会儿知道不想嫁了,当初撺掇你姐姐嫁时不是起劲儿得很吗?自作自受,现世现报啊。”
云姨娘恨得牙关紧咬,牢牢抱住女儿,只后悔当初得势的时候,没有整死冯氏母子。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对付冯氏这个贱人,而是她的月婉……
自家侄子是个什么品性,她最清楚,怎么可能让女儿往火坑里跳!
云姨娘暗暗看了眼苏遇安,然后给苏月婉使了个眼色。
母女配合着做戏多年,苏月婉立刻就明白了娘亲的意思。
她红着眼向苏遇安跑去,一头扑进他怀里,啜泣道:“哥哥,大姐姐肯定是因为之前的事记恨我,才向陛下进言赐婚的,你进宫去帮我向她说说情,让大姐姐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被乖巧的妹妹这么抱着央求,苏遇安忍不住就心一软,眼中闪过犹豫。
见此,冯姨娘急了:“大公子您别犯糊涂啊,二小姐都知道嫁给云家琛没活路,那当时怎么让大小姐嫁呢?大小姐才是您嫡亲和妹妹啊!”
苏遇安闻言一顿,皱眉。
“冯姐姐,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可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啊。”
云姨娘哀哀出声:“那时大小姐因为东宫之事损了名声,没人愿意娶她,也只有家琛对她情根深种,不在乎此事,难道不是良配?可如今我的婉儿才十四岁,连及笄都没有,就要嫁给一个年长她那么多,还心怀她长姐的人,你让月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苏遇安本来因冯姨娘的话起疑,如今听云姨娘这么一解释,再细想,好像也是这番道理没错,眉头舒展了几分。
冯姨娘被云氏这颠倒黑白的言辞气得够呛,眼下她有管家之权,也不忌惮对方了,冷笑一声回怼道:“少姐姐妹妹的装模作样了,当初你侄子眠花宿柳,你都说他娶妻后能改,如今就让月婉嫁过去,说不定你侄子也能改了对大小姐的钟情,跟月婉伉俪情深呢!至于年长不年长的,当初你和老爷给大小姐寻亲事时,可是连不惑之年的都相看过!”
云姨娘叹了口气,眼角发红:“罢了,安哥儿,我原本是不想说的,没得让人觉得我挑拨离间,可冯姨娘实在是逼我太甚……”
苏遇安一愣,下意识问:“什么?”
“我记得则哥儿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去拜访冯姐姐,恰好听见她教则哥儿,说‘你虽是庶出,却是长子,按理说家业也该有你一半的,可你父亲偏心嫡子,毫不顾及咱们娘俩,你以后只能靠自己,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能从你二弟手中争回属于你的家业’。”
“你胡诌!”冯姨娘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指着她怒骂:“我何时说过这种话,你这样空口白牙胡编乱造,也不怕死了入拔舌地狱吗!”
云姨娘并没有理会她,自顾自轻声道:“冯姨娘的野心由此可见,这件事儿太远,我没凭证,说不清,她不承认我也没法子,可就说眼下吧,我听说,则哥儿这段时日闭门苦读,经营起学问来了,
安哥儿,你细想想,他早不读书晚不读书,偏等妩姐儿进了宫才发奋,如今又要把婉姐儿嫁出去,我侄儿这次只是来京中做生意,早晚是要走的,届时妩姐儿在宫里鞭长莫及,月婉远嫁爱莫能助,这偌大的京城,你可就一个帮扶都没有了,而则哥儿,好歹还有个管着家的娘,有个做京官的老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