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笙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之后好几年才走出亲女离世的阴影。自那起,家里就将所有与赵潇媃有关的物件儿都封存了起来。老爷子说了,如果一只鸟儿有太多的挂牵,它是飞不高,也飞不远的。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年纪普遍一大把,闲着没事就爱养鸟逗趣儿,老爷子不讲理得很,一见铁定要生气,无论如何都要吵嚷着把鸟儿放生了,因此惹了挺多抱怨。抱怨归抱怨,但凡知道杜家那点事的,自此便皆绝了养鸟的心思。杜珩郁渐渐将思绪从往事里抽离,捏了捏眉心,一走出卧室,就被一股浓郁的麦香味扑了满面。弗禾的厨艺是他为数不多的短板之一,对此系统还挺新奇。他不是没在这项上做过努力,但不行就是不行,所以除去特殊情况,便极少向外人展示。今早起床之后,卡在不早不晚的时间,冰箱里剩余的食材被他做成了两份简易的三明治。简单,也不会曝露短板。至于大中午只吃三明治究竟能不能饱腹,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弗禾自己先尝了一口,觉得还行,就把盘子往男人那里推了推:“早上好,来尝尝。”杜珩郁瞥向穿着围裙倚在桌边的青年久久没动,像是愣住。云雾混沌之中,又听弗禾在耳边催促:“吃啊。你不饿吗?”盘中的三明治两面都被烤得微黄,里面包裹着的是煎过的鸡蛋和火腿,少许黄瓜丝和玉米粒镶嵌其中,切的豁口很整齐。红的黄的绿的,鲜艳的颜色很能挑起人的食欲。无事献殷勤。但杜珩郁还是拿了起来,几乎机械地完成咀嚼的动作。即使潜意识里感觉不对,话说出口,却是不自觉地缓和了语气,“还不错。”弗禾笑得挺灿烂:“我也这么觉得。”杜珩郁多看了他一眼,一口三明治一口热牛奶,迅速解决食物。视线在厅内微扫,便发现脚下的地面以及各个桌椅整洁干净,连昨晚的残渣也被收拾掉了。他想到了什么,忽然皱起眉,“昨天的菜……是留给我的?”怪不得他这样想。比起初见时的言语交锋,再见时的拳脚相斗,此刻的青年简直乖得不像话。做了饭专等他回来吃,也不是不可能。主动示好,化敌为友?但在严格意义上,他们并不能单纯地算为“敌”,或者“友”,因为哪一方面都不成立。正如弗禾自己所说,他是无罪的,反而承担的是一个被害人的角色。说不准,将来杜家还要感激他当日的勇敢揭秘。特意留给他?弗禾嘴角微抽,还真不是。不过他蛮愿意维持这个美好的误会,如果直言是太难吃了所以没塞得下去,才会让男人尴尬。不知不觉地,他的胃口早被某个人养刁了,明明很久以前不是这样的。“呃,可惜你没回得来。”青年的口吻犹豫,表情略不好意思,“我借住在你家,总该做出点贡献,打扫屋子,做做饭什么的。”“除了这里,我好像没地方去了。”弗禾的卖惨能力不虚不盖,用事实证明他的百战不殆。杜珩郁望着青年,忽然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变得很奇怪,心和口都仿佛离家出走,无法受控。搁从前,他哪有这么爱发善心,“你可以睡在客房。”弗禾一顿,瞪着眼,想再确认一遍:“真的可以吗?”话虽如此,喜悦之情已经显露出来,一下子驱尽了眉目间的郁色。杜珩郁点头不语,杯子挡着嘴,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弗禾去客房快速转了一圈,出来后眼睛弯弯,写满了名叫快乐的情绪,“单是一间屋子,就比我以前那个出租屋宽敞得多。”他得到许可,从柜子里翻找出崭新的床单和被褥,来来回回地跑了两趟后,客房里的东西渐渐变得充盈起来。青年的出租屋杜珩郁是跟着局里的人去过一回的,脏乱如猪窝,如果是夏天,能熏出一整个苍蝇窝。当时他就想,能够住在那种环境里的人还不好找,大街上谁最黑最臭,直接逮住就对了。现在看来,一切推倒,无法成立。做家务蛮勤劳,孺子属实可教。而这边,系统则是觉得自家宿主每个动作都透出不可名状的做作,忍不住问:“您的目标难道不是主卧里的双人床吗?”别人不懂,它可是知道的。杜珩郁不在的时候,这人都在上面睡了一觉、滚好几圈了,也就后半夜跑到沙发上去装了个样子。弗禾轻轻地笑,耐人寻味地说:“急什么,慢慢来。”系统默了。别当它不知道,这一层又一层的套路甩下去,杜珩郁又是这么一副不争气赶着上钩的“愿者”,用不了多久两人就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