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听见姜女士说:“你听见没有?星期天去见面吃饭的时候,孟先生提起这件事,你知道怎么回答吧?”
姜小鱼没有说话,假装自己听不见。
姜女士放下镜子,摇曳着走到卫生间前,敲着门说:“那小子给你道歉,你接受就是了。知道吗?”
接着顿了顿,她用很轻微的声音自言自语:“胆子那么小,还是很怕车,那场车祸的阴影还没有过吗?”
水流进鼻子和眼睛了,姜小鱼感到鼻腔是酸的,抽抽鼻子,又揉了揉眼睛。
他打开门,姜女士见到他愣住了:“又哭了,小爱哭鬼。对了,你想不想改姓啊?改了姓应该比较好融入新环境。”
姜小鱼摇摇头,小声说:“没有哭,不改姓。”
姜女士沉默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庞,指腹滑过他微红的眼角,意味不明道:“可怜见的,连我都想好好抱一抱你……以后要是惹孟先生生气了,或者惹哪位哥哥生气了,你就哭一哭啊。这样看着他们,没人会舍得跟你生气的。”
姜小鱼低垂着眼,看着地面,看着妈妈那双红色高跟鞋。
他不明白,以往妈妈只是喜欢谈恋爱,但这个孟先生,为什么是特殊的,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比得上爸爸了吗?
“来,给妈妈抱一抱。”
她抱得并不紧实,身上饰品多,总有一些顾虑的。
姜小鱼垂着细细软软的睫毛,盯着她脖颈上的钻石项链瞧,第一次看见这条项链,大概又是孟先生送的。
这天是星期六,出了医院还早。
姜女士带儿子去高级商场买衣服,在工作人员的恭维中,兴冲冲地刷了好几套。
她挑了一套出来。
“换上看看,如果好看,明天就穿这套去。”
服务员全程微笑着,将姜女士点名的一整套服饰妥帖地放进了换衣间,这套衣服有黑领结、白衬衫、背带裤、长筒袜和小皮鞋。
姜小鱼不知道领结怎么戴,抓着领结出了换衣间,
姜女士说:“好看!好像电视里的小少爷。”
怪陌生的,多看了几眼。
周围的服务员不断附和。
姜小鱼不好意思地抿着嘴,本来郁郁寡欢的心情有一点点微妙地上翘。
姜女士忽地皱眉:“领结呢?”
姜小鱼伸出手掌,“这里,我不会戴。”
姜女士看着他手上的黑色领结,眉头皱得更深,她也不会戴领结,倒是领带打得很熟练——她交的每一任男友都有正经工作,都需要穿西装。
一旁的服务员立马微笑道:“我来。”
姜女士眉头舒展:“学着点,将来自己戴,也可以帮哥哥们戴。”
姜小鱼那翘起的心情又渐渐垂下来了。
夜晚,妈妈催他睡觉,明天要早起做造型。
她边说边拍了拍姜小鱼的脑袋,比划了一下,自语道:“头发有些长了,剪短好看还是扎起来好看呢?”
姜小鱼没有出声。
妈妈新做了美甲,甲片上镶了碎钻,她的手伸过来时,他有点想躲,没躲开。
“明天让造型师出个主意吧。”
洗簌后,躺在床上,睡不着。从医院出来,他没有再听到那个机械的电子声音。
他希望那是幻听。
或者,他希望那个东西已经走了。
两家人约好的见面时间是傍晚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