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里,谁更重要?俞蜃轻抚着她的发,口吻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他不受父母喜欢,从小就古怪,独来独往,一点都不亲人。”谢瓷微怔:“是我的爸爸妈妈吗?”俞蜃:“不是。”原来不是她的亲哥哥。谢瓷不知怎的,没有觉得很意外。俞蜃继续说:“没人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别人,看什么都无聊,只想欺负别人,那样世界才变得有趣了一点。”谢瓷:“他怎么欺负人?”俞蜃:“吓人、打人、咬人,什么狠招都会,别人在背地里喊他疯狗,说他咬住就不松口,非要鲜血淋漓才肯罢休。于是,他家里人更讨厌他,觉得他可怕、麻烦,却又不能丢了,只能当他不存在。”谢瓷呆了一下,问:“他为什么这样?”俞蜃:“不知道。”谢瓷的心提起来:“别人欺负他了吗?”俞蜃微顿:“或许吧。”谢瓷下意识攥紧他的手,小声问:“他会不会受伤?爸爸妈妈是不是不管他,没人对他好吗,有人喜欢他吗?”俞蜃喉头滚动,哑声应:“后来有了。”谢瓷松了口气:“那他还咬人吗?”俞蜃:“还咬。”谢瓷:“”谢瓷闷着脸:“过分!”俞蜃却无声地牵起唇角,继续说:“后来,他们家里来了个小女孩。她傻傻的,不太聪明,是个小瞎子,耳朵也不好用。”谢瓷眨眨眼,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骂了。她问:“是我吗?”俞蜃“嗯”了声:“是釉宝。”俞蜃闭上眼,轻声说着,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个夏日里:“你对什么都好奇,从不怕他,还喜欢跟在他后面跑。”洛京的夏日,蝉鸣总是恼人。俞家大宅,餐桌上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静,谢瓷捧着小碗,拿着个小勺,自己扒饭吃,佣人偶尔夹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她从不伸手碰桌子上的菜。俞家父母养她也就这样,吩咐佣人做事,佣人得了俞家老爷子的话,不敢不尽心,谢瓷在俞家的生活说起来并不差。稍许,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桌上的动静停了一瞬。谢瓷竖起小耳朵,企图听得更清楚一些,她听见椅子被推开,碗筷发出清脆的声响,是哥哥坐下来了。很快,爸爸妈妈和姐姐吃完饭离开,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俞蜃恹恹地抬起眼。边上的小女孩抓着勺子,只会扒自己碗里的东西,看起来很笨,他不感兴趣地收回眼,又笨又瞎,耳朵还不好,是个小麻烦。又是差不多的饭菜。俞蜃拿着筷子,随意扒拉了两下,正准备丢筷子走人,确认那小瞎子问他:“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不可以。”小少年冷淡地拒绝她。俞蜃想,才来了两天,就想和他一起玩。也是,小瞎子看不见他打人的样子,什么都不懂,还以为他是好人。谢瓷想了想,又问:“我可以跟着你吗?”俞蜃:“不可以。”谢瓷:“因为我看不见吗?”俞蜃:“不是。”谢瓷睁着眼,一眨都不眨,听着俞蜃说话,听他说不是因为她看不见,小女孩抿唇笑起来,露出浅浅的梨涡。她说:“我想跟着你,你不用理我。”她对他笑了。俞蜃盯着她的梨涡看了一会儿。有点想戳。俞蜃丢下筷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不一会儿,那小瞎子居然也跟了上来,佣人在后面喊,喊她跑慢点。俞蜃听了,反而加快脚步。后面的脚步哒哒响了一阵,忽而“砰”的一声闷响,她摔倒了,佣人匆匆过去扶她,她却说:“不疼,我想自己走。”俞蜃漠然垂下眼,心说果然是傻子。他头也不回地拐弯去了花园。热腾腾的午后,花园里没什么人,俞蜃找不到人欺负,转而去欺负泥地的虫子,正翻着土,边上忽然窜出一颗顶着花瓣和叶子的脑袋,她喊:“哥哥!”脆生生的声响。虫子飞快地跑走了。俞蜃:“”俞蜃耷拉下眉眼,又翻了翻土,随手捏了条蚯蚓出来,往谢瓷掌心一丢,说:“小瞎子,滚远点儿。”谢瓷却呆住:“手里的虫子会动!”俞蜃:“是蚯蚓。”这该吓跑了吧。俞蜃想。谢瓷呆了一会儿,伸出一根食指惊奇地戳了戳手里的虫虫,时不时发出惊叹声,然后乖乖地说:“谢谢哥哥。”俞蜃:“”算了,笨蛋是听不懂人话的。俞蜃板着脸,换了个地方蹲,不一会儿,边上又多出颗小脑袋,她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鼻子动来动去,东闻闻西闻闻。他不高兴,又换了个角落,藏起来不让她找到,透过绿叶间隙,看小瞎子跟迷路的蝴蝶似的,到处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