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护卫呆呆站在那里,竟是半晌接不上口。论起嘴皮子功夫,天底下谁还能比得过这些人?要不然楼起部怎么会那么烦士家呢?还不是因为这些人惯来高高在上,偏生又让人奈何不得。何况这里头还有陆简之这尊大佛!这样的人岂是他们敢随便冒头得罪的?不过三言两语间,好好个一表人才的楼起部,就被他毫不留情地形容成了心胸狭窄的跳梁小丑。陆简之那一口一个的“小友”,明摆着就是在说他们捏错了柿子。两个人回过神来自是不敢再耽搁,匆匆告退便去了。陆玄神色疏淡地看了眼那两人难掩慌张的背影,然后转头检视了陶云蔚一圈,问道:“可有伤着什么地方?”她摇摇头:“不曾伤着什么,多谢先生了。”到了此时她哪里还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只想着赶紧出去找到杏儿,于是开口便要告辞,“那我就不打扰诸君了。”陆玄却叫住她:“急什么?也不怕人家半路上蹲着逮你。”言罢,目光落在她头上,“你发饰丢了?什么样子的?我让人去找。”陶云蔚一愣,随即一恍然,然后又一阵莫名心虚。像他这样的人,于美学上自然是有一番造诣,钗环首饰虽然是女子日常用的,但因这些事向来也讲究个平衡之美,她头上少了一样东西,自然装扮上就失了衡。恰好,她面前的这个人是陆简之,所以一看便知。这人未免心细得有些可怕。陶云蔚心里这般虚虚想着,却也晓得他这是好意,估计是担心她的东西落在了那位楼起部的手里,虽不至于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恐会令她闹心。说到这个,她不禁就又想起自己还欠着门钱,于是神色颇不太自然地支吾道:“没有,先前逛园子的时候被花枝刮了一下,理鬓时收在杏儿那里了,后来走散,估计着她这会儿应该去园门口找人帮忙了吧,我正想去找她。”话虽这么说着,脚却没动。陆玄看了看她。两息后,陶云蔚看见他嘴角弯起一抹笑来,目光又深又亮,像是把她给看了个洞穿,她微撇视线,忍着心中尴尬,假装自己只是离开的动作迟缓了那么一点点。“我还以为什么事,就这也值得你急来急去一趟?”陆玄不以为意地说完,唤了随侍不为上前,吩咐道,“你去园门口把人接进来,记得让她带好陶大姑娘用的东西。”陶云蔚忙道:“不必麻烦,我与你一道去吧,正好我也该回去了。”陆玄知她有事,也不多留,便道:“那我送你,走吧。”陶云蔚愕然,正要开口表达这实在不大好意思,那群等候已久的士人却已有先她按捺不住的:“先生,那我们就将雅集迁到层林尽染那边等您?”“就这里吧,不必换了。”陆玄道,“近处有俗尘,免得出门浊了古物。”众人了然含笑应是,他径自说完,便领着陶云蔚步出了室外。“我身边这两人你认认脸熟。”陆玄忽然道,“先走一步的那个是不为,这个是归一。”陶云蔚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陆玄转眸朝她看来,目光中颇有几分不悦:“往后别什么歪瓜裂枣来找你都信,我品位没这么差。”陶云蔚一脸无语。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人家可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她走在他身畔,微微扬起下颔,迎着前方和风暖阳,说笑道,“是个相貌明丽的美人呢。”陆玄挑眉,轻笑一声:“不愧是你。”“我什么?”她问。他又笑:“俗气。”陶云蔚瞪眼,恼道:“我虽俗气,但这番遭遇只怕却是池鱼之灾,不知国舅爷是否平日里得罪了人?才惹得人家要用您的名头来做歹事。”陆玄听她叨叨完,笑道:“你看你,一口一个国舅爷,当真俗不可耐。”……这人到底什么狗德性?见她闭嘴不说话了,他又带着笑哄道:“好了,莫生气,回头送你个好玩儿的东西,安慰安慰你这条受灾的小鱼。”谁稀罕?陶云蔚默默翻了个白眼。只听他又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人家为何偏偏要找你?”“为何?”她自然是有一百个莫名其妙和冤枉。什么楼起部,这一听就是个官名,她几时有资格、有场合得罪到这样的人了?就算是果真因为陆玄才遭了这池鱼之灾,可她与他也不过就是一起喝了盏茶,就这么点事,值得下这般狠毒的手?况且她倒了霉,人家陆小国舅也不会因此遭一点罪啊!那楼起部莫不是脑袋有坑?却听陆玄说道:“楼氏有一女,在宫中为妃,最得圣宠,那位楼起部便是她名义上的亲阿弟。而当日与你们对簿公堂的霍氏身后,站的便是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