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精妙的一剑!多么准确的一招!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他的确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但他也埋下了最大的隐患。
那就是——他打心眼里轻视于她。
这就是他送到她手上的破绽。
而她利用了他的轻慢,故意作出新人惯有的莽撞模样,以当面而来的一剑降低了他的戒心,以突如其来的变手吸引了他的注意,最后,用藏得极好的剑下之剑刺向他的软肋!
但她要怎么去拦他的第二剑?
雪盈川饶有兴致地想。
直取首级的一剑被变招的青女剑拦下了,但直刺灵府的那一道剑气,她要怎么拦下来?
去拦便会断了自己的剑路。
不去拦就会被刺穿灵府,当场毙命。
——你要怎么选?
白飞鸿没有拦。
她只是倾尽全力,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到了这一剑之上!
(修)
利刃入体的瞬间,雪盈川忽然想起了些许往事。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过去。
过去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出生于一个平常的凡人家庭,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雪盈川的确是有爹娘的。
父母的样子早已是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他们不过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凡人夫妻,偶有磕碰,但仍是恩爱的。他们也从未亏待过他,将他养到了弱冠之年,直到他被云游路过的散修看中了根骨,收入门下。
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雪盈川并不关心,也没有去探寻。以凡人的微末寿命,恐怕早就已经连坟茔都在岁月中消失了吧。
在散修门派里的日子也乏善可陈,至少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值得去记忆的事情。他学到了本事,便拜别山门,入世历练。
并不像许多凡间话本后来对他的描绘那样,雪盈川并没有背负什么血海深仇,也不曾处处受人迫害,纵观往事,能够把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伤痛,他一件也没有经历过。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事情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话——
——在利刃入体的瞬间,雪盈川忽然想起来了。
的确,曾经有过那样一件小事。
究竟是遇到了来杀人夺宝的魔修,还是心术不正的正道修士,事到如今他早就记不清了,但他仍记得,对方那种令当时的自己头皮发麻的强大,以及——将对方斩于剑下的刹那,他所感受到的爽快。
酣畅淋漓,痛快至极。
什么美酒与美人,都无法与那一刹那的感触相比。他曾经在最好的酒楼之中最美的女人怀里,豪饮最醇厚的美酒直至酩酊大醉。但那种经历与那一刹那的愉悦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就像一杯寡淡无味的酒。
尝过烈酒的人,便再也无法忘却那美酒的滋味。
雪盈川一定就是在那个瞬间,理解了自身真正的欲望,也理解了自己的一切。
从此之后,他弃绝正道,在追寻杀戮与凌丨辱的歧途之上一去不回。
——自那之后,到底过去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