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内暗红色的绸布上,放置着一块白色的玉。不是纯白,略有乳白,带有油脂光泽,在白色中有的可透出微微的黄色,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这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块玉被雕琢成的形状,竟然有点像他送西门吹雪那个指甲钳上的小黄鸭。
“西门吹雪,为什么送我这个?”沈修远抬头问道。
福伯:“庄主说了,礼尚往来。”
“……”他当初把指甲钳给西门吹雪不是为了往来啊!“那……这个形状是……”
福伯:“照着庄主身上那个材质奇怪的小东西雕的。”
沈修远风中凌乱,果然是照着那指甲钳雕的……上好的羊脂玉就被这愚蠢的外形给毁掉了……
☆、
沈修远内心是复杂的,他或许……用一个买充电宝时附赠的指甲钳,毁掉了一代剑神西门吹雪的审美观。
福伯是无法理解沈修远丰富的内心世界的,见沈修远收了玉,便拱手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沈公子手中了,老朽就先告辞了。”
“哦,老伯慢走……”
福伯微微一哂,喊他老伯的在江湖上可以说从未有过。其实,在昨天他就找到了沈修远,却在不经意间发现这人身后隐藏着一大群麻烦的江湖势力,各自间关系不明,乱七八糟地简直可以说拧成了一股麻花。这让福伯对自家庄主说这人不是江湖中人的话有些生疑,而此时沈修远一声老伯,让福伯顿时明了了——这人确实不是江湖中人。在他表明自己是万梅山庄的管家之后,这江湖中人,谁还会这样漫不经心地称呼他为老伯?
福伯摇了摇头,转身往巷子外面走,在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柱子三人组站在客栈门口,时不时地朝着这边张望。福伯顿住了脚步,沈修远现在主要还是处于那三人监视下,而那三人背后的势力他一时半会还弄不明白。不过,既然自家庄主已经跟沈修远“礼尚往来”了,那是不是说明自家庄主把沈修远当做自己人看的?要知道自家庄主唯一的朋友陆小凤,也从未收到过庄主的回礼。若是如此,他是不是该帮沈修远一把?
“沈公子是客栈账房?”福伯重新转身看着沈修远问道。
“算是吧……”沈修远不明所以,这老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若是老朽邀沈公子去做我们万梅山庄名下茶楼的账房,沈公子意下如何?”
这就是传说中的挖墙脚么?有人来挖他这块墙角,是不是说明他现在也是一枚香喷喷的精英了?沈修远眨了眨双眼,然后问了一个庸俗的问题:“你们每月给多少钱?”
福伯面不改色道:“沈公子想要多少?”
唔,他在这边小客栈,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枚铜钱,能送出羊脂玉的西门吹雪家的茶楼,工资自然不能比这边低了,那么……
“一个月三十枚铜钱……可以么?”沈修远一脸谨慎地问道。
福伯:“……”铜钱不是普通人家给小孩子的零花钱么?三十枚铜钱,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一个月估计都不够用……
沈修远:“不可以么?”
“……可以。”福伯道,“茶楼不在这个城内,到时你只需到城南的青云客栈,找一位姓齐的掌柜,他会带你去老朽说的那家茶楼……不管遇到任何情况……”
看着福伯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转角口,沈修远垂下眼眸,看着手中小鸭子模样的羊脂玉,伸手戳了戳,喃喃自语道:“老伯说不管遇到任何情况……这意思是要替我挡灾呢!我还开三十枚铜钱一个月会不会太过分了?”
西门吹雪是一棵足够遮风避雨的大树,可惜他沈修远却不是习惯去依赖他人的人。更何况西门吹雪只不过是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真要说起来,还不如他跟陆小凤熟络,他怎么可能真的带着一身麻烦去找一个不熟悉,又毫无干系的人寻求庇护呢?
接下去的日子,沈修远还是跟柱子三人住在客栈,陆小凤和花满楼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司空摘星倒是来晃了一圈,之后便不见踪影了。
特别平静的小日子过了大概有个五六天,直到一个人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阴天,从早上开始天色就阴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空气中泛着潮湿的味道,让呼吸都感觉有些憋闷,这是即将下雨预兆。
这一天,沈修远心血来潮地没有待在自己的房里,而是在客栈的后院转了一圈,遇上这家客栈正在给自己女儿编头绳的厨娘,向她要了线绳之后,把一直不知道该藏在哪里才不会被自己弄丢,那块西门吹雪送的羊脂玉穿孔,挂在了自己脖子上。之后,沈修远就蹲在院子里的水缸边上,看着一群蚂蚁在那里忙忙碌碌地搬运一只蝴蝶的尸体。
蚂蚁们很忙,沈修远也很忙,他忙着给那群很忙的蚂蚁捣乱。
在蚂蚁军队前进的路上设置障碍……
让蝴蝶的尸体翻滚起来,诈尸给蚂蚁看……
沈修远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又无聊出了一个新的境界。
如果他现在还在自己原本那个世界的老鼠窝里,他又会做些什么呢?
是在刷微博还是刷微信呢?
沈修远沮丧地发现,无论在哪里,自己似乎总是在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消磨时间。
拿着手中的树枝,戳死两只蚂蚁之后,沈修远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人时,顿时愣住了。
那人一袭白衣,长身而立,手中提着长剑,周身带着沉寂而锋利气场,是一个跟西门吹雪像,又不完全像的人。但让沈修远愣住的不是这人跟西门吹雪像,而是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