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默默捂脸,他居然下意识地把顾寅那一看就是随口乱说的建议当真了……心好累……
周峻闲着无事,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叶承去了书房。宋蒙起初对那装骨灰的玉坛总感觉心里渗得慌,不过看得时间长了,也没见那玉坛闹出什么幺蛾子,怎么看都只是一只精致的玉器,宋蒙胆也就大了些许,于是也跟着周峻上楼去凑热闹去了。
楼下客厅顿时就只剩下秦飞和顾寅两人了。
顾寅坐在正对着电视的沙发,单手支着下颚,看着电视里的女主角蹲在街头哭得撕心裂肺。秦飞看到这个情节,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的顾寅。顾寅面上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一副淡然的神情,不过秦飞不知怎么地就是知道此刻顾寅的心思完全没有在电视剧情上,或者说他根本什么都没看进去。
“你在想什么?”秦飞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没什么。”顾寅坐直了身体。
“叶承的事情……你其实是还有其他办法的,对吧?”想起顾寅那时看着玉坛时,那段明显异常的沉默,秦飞觉得,应该就在那个当口,顾寅改了主意,转而给了叶承那两个不靠谱的解决方法。
“那玉坛里的亡魂,因为玉坛上经文磨损,让她对一些污秽的抵抗力大幅度减弱,那样她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最多再过半个月,她就会消失。所以,什么都不用做,时间到了,她落下的标记,就会随着她的消散而消失。”顾寅没有对秦飞隐瞒,秦飞问了,他便如实地说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事告诉叶承?”秦飞疑惑地望着顾寅。
顾寅双腿交叠,身体往后靠,放松了身体的姿势,透出几分慵懒的味道。他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秦飞熟悉的,带着恶意讥嘲的笑容,“他拿让你他护身符威胁我出手,我凭什么要那么照顾,好心地把真想告诉他?”
秦飞:“……”所以——这是报复?这人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心眼……不过,当时叶承说的,如果问题无法解决,请他帮忙在拍片期间待在他身边,这对顾寅来说是一种威胁?秦飞有些理解不能。
顾寅眸光扫过独自琢磨着“威胁”一词深意的秦飞,视线掠上二楼,在转角书房处停下。他没有马上动手帮叶承解决问题,叶承之前企图粘着秦飞让他不爽是一个原因,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玉坛中的亡魂,算得上是他的旧识,五百年前的……
夜过半,夜色深暗如墨之际,正是人的睡眠最为深沉的时候。
躺在床上的顾寅缓缓地睁开双眼,打开床头的台灯,掀开被子,起身曲腿坐在床上,目光不善地看向房门方向。
未几,一个女子穿门而入。
她穿着桃红色的短衫长裙,腰上系绸带,宽袖拢于腰间,外护袖锦绣镶边。面容姣好,气质婉静,犹如一个从古画中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那玉坛里的亡魂果然是你。”顾寅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对于她的出现并没有感到多大意外,或者应该说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要妨碍我吗?”那女子眼神阴郁地看着顾寅,幽冷的话语缓缓响起。她说是并不是鬼语,而是普通人也能听到的话。
顾寅冷笑:“我不需要做什么,再过十天半月,你这一缕亡魂就就该归于虚无了。”
“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带走他的。”女子阴郁的眼神透出几分凄厉。
“我不知道那叶承跟你什么关系,但你都死了好几百年了,还在念念不忘个什么劲?”
女子看着顾寅,不疾不徐道,“听说你在阴河守了千年,就为入轮回再见那人?比起执念,我可完全无法与你相比,你到我这地步,该是会比我做得更过分吧。或者,造下需得在阴河待上千年才能洗尽罪孽的你,转世成人的你学会了慈悲?”
“沈汐澜。”顾寅看着那女子的目光透出寒意。
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温柔而诡异的笑容,“叶承……他是我深爱的人啊!我看着他轮回了一世又一世,现在我要走了,所以我便要带他一起走。你莫要妨碍我行事……”
那叫沈汐澜的女子说完,如同来时那般,就那么穿过房门,飘出了顾寅的房间。
顾寅收回目光,微微蹙起眉头。
这类祭坛中的亡魂,一般前身都是见了血光的厉鬼,造下杀孽,难入轮回。而后在机缘之下,遇见高人点化,刻经文玉坛护其魂魄,交与亡者后人,数万粒米以除尽其怨念,镇于黑檀木匣子供奉,而坛中亡魂则会庇佑后人安泰。
在古时,这类坛中亡魂,还有坛中仙的说法。虽不准确,但也贴切,这类亡魂是超脱与阴阳的存在,修行百年可凝出实体,但却非阳世之人。
然而,亡魂又终究是亡魂,那种存在是脆弱的,若是失去后人供奉,落入心有邪念之人,便会被炼化成鬼器,再无自我意识。若是侥幸未落入心有邪念之人,只要玉坛上的经文完整,便是无碍,可一旦经文残缺,亡魂就很容易世间欲念侵蚀,逐渐失去本性,化出厉鬼的暴戾,最终承受不住而彻底消散。
此两者,沈汐澜显然属于后者。并且,她很明显正处于化厉鬼的过程中。顾寅是没有遇到过走上末路的坛中仙,虽然知道再过不久,沈汐澜的亡魂便会自动消散,可他不知道重化厉鬼的亡魂最后有什么手段,能让她那样自信能在最后带走叶承。
顾寅考虑着要不要早点送走沈汐澜算了,沈汐澜虽是他旧识,但关系也仅仅只是五百年前在阴河附近见过几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