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仰头看着,那里承载了太多太多回忆,虽然说当初刚接触芸书时,他是带着目的,可那些事情,好的坏的,笑的哭的,却是真真实实发生过,每当他回想一下,心头的那根弦都要触动一下。阿姐其实说的没有错,芸书一直在等他,奋不顾身的逃亲,甚至愿意舍弃公主的身份,这样一个人爱他爱到了骨子里,可自己却始终不敢正视。曾经为了从她口中套话,云旭华可以安排一场又一场偶遇,那些让女孩儿心动脸红的小惊喜,那一颦一笑之间流露的温柔,那一点又一点的靠近,他在其中游刃有余。但真正发现她好像真的动了心思后,云旭华又开始逃离,虚情假意时的左右逢源,真到了那个时候,一点都用不上了,他懦弱,胆小,甚至自卑。他自卑于自己的无耻行径,自卑于最初接近她的目的,芸书的爱太纯粹太炙热,他根本不敢握在手心里,因为好烫。可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还要这样继续逃避吗?他就真的一辈子都握不起来那份滚烫吗?云旭华打定主意,慢慢走向了白虎门。二月二,龙抬头,天气回暖了一些,这个冬天过得比往年都要快,早早的化了冰,嫩绿树芽也冒了出来,最先不畏春寒的是杏花,一树红白,如美人面上点了胭脂,娇杏砌繁,云露华应景穿了一套碧玉红的盘金绣杏锦边比肩褂,系了条水绫裙,头上戴了脂玉圈和云鹤宝钗,活像一朵行走的人间富贵花。这身打扮并不是为了庆龙抬头,只因这一日同她的生辰撞上了,大家都顾着去庆祝龙抬头,却没几个人记得她的生辰。云露华幼时也怨过娘亲,说她为何偏偏挑了这一日生她,娘亲被她弄的哭笑不得,说妇人生孩子,临到哪一日算哪一日,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但她转念一想,虽然日子不凑巧,但也比那些中元节出生的好多了,心里遂舒坦了不少。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兜了一圈,果然家家喜庆,卖面点摊的今日生意火爆,龙食几乎全部卖完了。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尤为重要,皇帝祭祀先农后,亲去耕田,一干大臣都去陪着,云旭华也走不开,整个云府冷冷清清的,再看外面阖家团圆,云露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康宁已经在正月就启程回狄国,没了手帕交,也没个能亲近说话的人,云露华只好又带着孩子回府。刚一过影壁,她就见高黎容站在那里,见到她来忙道:“云娘子!”叫小娘子已经不合适了,高黎容和许家小姐在年前已经成了亲,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云露华见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想必这婚后日子过得不太称心如意。她讶然道:“小高,你怎么来了?”高黎容道:“听说了今儿个是你的生辰,请你出去玩儿的。”云露华觉得奇怪,高黎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生辰,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诚心诚意邀她出去玩,她反倒质问,总是不太好。“就你一人吗?你夫人怎么不带上,回头她知道了,会生气的。”今时不同往日,高黎容毕竟已经成了家,他和许家小姐感情好不好是一方面,但自己也得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高黎容忙道:“她都知道的,那咱们快走吧。”云露华看他好像很急,心里生起一团疑云,见马车早就准备好了,她反倒警醒起来,“那我叫金凤纤云一块儿,两个孩子我弄不过来。”高黎容满口答应下来,并无不妥之处,云露华想来想去也不觉得高黎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再说有纤云金凤在,心里总是放心些。路上,云露华问他,“咱们这是去哪儿玩呀?”高黎容胡乱答道:“一处亭子。”亭子?云露华更奇怪了,亭子有什么好玩的,她以为会是什么花亭,结果到了地方一看,还真就光秃秃一个亭子,立在湖心中央。云露华一怔,转头去看,高黎容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金凤抱着慎哥儿不安道:“这小高公子将我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啊?”云露华心里没底,拉着燕姐儿的手道:“咱们还是先走吧,这地方看上去没什么人,怪瘆人的。”几人正要回去,金凤怀里的慎哥儿突然拍手欢笑,指着湖面不远处喊道:“爹爹!爹爹!”云露华往那边一看,只见一只小舟泛波而来,上头的人不是陆渊又是谁?撑着划竿,他从小船上跳到岸边,将慎哥儿抱起来亲一口,“好儿子,还是你眼神最好!”说完他还不忘雨露均沾,摸了摸燕姐儿的头,“想爹爹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