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孩子,他长大成人,不必再依附陆家,他要凭自己建功伟业,另闯出一番天地。祁王拍了拍他肩,“咱们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陆渊调开视线,望向马球场的方向,是啊,真的不容易。今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但云露华却早早涂了药,躺在了床上。她回来时两个孩子都歇下了,陆渊嘱咐人提前叫了郎中,索性没伤着骨头,只是她接下来要躺好些日子了。才和陆渊谈好条件,盼着能出府逛逛,结果这下伤了脚,什么都得暂且搁下。她幽幽叹了口气,金凤来替她撒帐子,见她还没歇下,催着人赶紧睡觉,“这都亥时了,您怎么还不快睡。”金凤和纤云带着哥儿姐儿提前回来了,没见过那阵仗,只以为是三爷不放心孩子,至于人为何没跟姑娘一道回来,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她们家姑娘带了伤,她总觉得这事跟三爷脱不了干系。云露华也想睡,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纷纷扰扰全一股塞进她脑子里,她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又实在想不起来,这样挂念着事,又想不清楚,她怎么睡得着。她突然问金凤,“你觉着陆渊是个怎样的人?”金凤见她问这个,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仔细琢磨了一下,“三爷当是个好人吧。”云露华慢吞吞抬了眼皮子,“好人?”金凤说是啊,“当初舞弊案闹得那么大,能将姑娘和奴婢一块捞出来放进这安乐侯府,护着咱们平平安安这么多年,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她又添,“这些日子,三爷待姑娘也越来越好,不仅将夫人之前的院子拨给姑娘住,还允姑娘带着哥儿姐儿随意出府,其实奴婢也不明白,为何姑娘待三爷冷淡了,三爷不仅不气,还愈发对姑娘好。”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她一直嚷嚷着要离开这里,他心里是存着一分恐慌的,陆渊也真够奇怪的,按理说他和她处了十年,要生出些感情来,也不必等到这个时候,既然十年间都是同床异梦,那他现在怎么反而不肯放她走?难不成真如话本子上说的,男人不论喜不喜欢这个人,一旦同她在一块儿了,又有了孩子,心里便认定了她是他的私物,宁肯抓着不放,也不愿再松手。她受伤的第二日,云旭华就匆匆赶了过来,见人换了院子,比之前不知宽敞多少倍,屋内陈设样样精美,就连那原先的架子床,也换成了如今的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其实这里原来摆着的是雕花楠木镜格大床,但由于云露华没有睡别人睡过的床的习惯,便叫给换了,不仅如此,屋内大大小小的陈设她也换了个遍,就连镜台前的葵花妆奁也换了,反正她只要一想到有人用过这东西,自己再用,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尤其是床前这套新的金丝牡丹瑶光帐,和她在闺阁时一模一样,十分顺她意。至于这一通换下来给安乐侯府账上增了多少开销,她就管不着了,左右陆渊说要将她捧到人前装爱妾,那爱妾就该有爱妾的样子,刁钻跋扈,蛮横任性,花钱如流水,这才是一个爱妾该有的样子。她见云旭华过来,歪在床上朝人招手,“许久没见你了。”昨夜的事趁夜就传到了他的耳中,万幸有惊无险,不然他和曹必酉就算撕破脸皮,也不能叫那个畜生伤了阿姐一分一毫,原想立即去看她,但念着夜深恐怕人早歇下了,便一大早连都官司都没去,先往安乐侯府来了。见人无事,他总算把一颗心重新放回了肚中,“阿姐是如何伤到脚了?”云露华靠在引枕上,她昨夜没睡好,满脑子都是皇庄里的事,到早上起来,眼底浮起了两团淡淡的乌青,精神也有些萎靡,“就是走路,天黑,不小心崴到了。”要不是陆渊赶命似的在前头走,她追不上,也不会一时失察崴了脚。不过,她当初追他干什么,她和那小公子清清白白,不过是收了个扇坠,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就心虚了呢。想必自己是头一回做,脸皮薄,还不太熟练,往后这种事多做几回,熟能生巧,也就不虚了。云旭华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看到人精气神不太好,猜测是被昨儿个的事吓到了,他柔声道:“曹司郎办案从来都是这样,阿姐别怕,这事已经过去了,凶手也认罪伏法了。”云露华打起了精神,微微倾身道:“人抓到了?是谁?”云旭华点头,“抓到了,是李明琅手下的一个贴身随从。”云露华听着直皱眉,“怎么会是一个随从,那曹司郎不是说尸体边上有一枚扇坠,应该是个女子呀,更何况曹司郎说李明琅才杀了曹驸马,不到一日李明琅也死了,是不是太凑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