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长大的女儿,为了孩子能亲自挥刀,可见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一点一点慢慢游走着手下的竹片,没有抬眼,仍兀自做自己的事,唯有鸦睫微微轻颤,遮住眼帘。“他爱娶哪个就娶哪个,我不往心里去,反正如今我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不要紧的。”纤云觉得憋屈,分明前些日子国公爷还日日打马过府,立在门外想见娘子,那样的殷勤劲儿,纤云还以为国公爷一心一意都是自家主子。可这才过了多久,一趟湖心亭回来,二人不知为何就这么形同陌路了,姐儿好几回私底下悄悄问她,说爹娘是不是要分开了,纤云都噎了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要是国公爷真就这么另娶了,娘子又算是什么,难道真如老人常言,男人一旦有权有势了,就一定会变坏吗?可国公爷之前那样好纤云忧心忡忡看着装作若无其事的云露华,其实娘子心里哪里会真就不在意,这几日来,她每回起夜都看见娘子房中掌了灯,早上进来伺候,一根蜡烛烧得只剩下一滩蜡泪了,娘子这是一夜未眠。若国公爷真要另娶,娘子也没法子,如今云家已经清白,单凭娘子的样貌和身份,想另嫁倒也不难,纤云琢磨着,开始悄悄叫人打听京城中适龄的好男儿。只要有了新姑爷,娘子就不会老想着国公爷了吧。这日天放了晴,正是春意盎然的好时光,纤云撺掇了几日,让娘子带着哥儿去踏青的想法终于成功,一大早一行人就坐上了马车,往郊外庄子去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赋税减半,今年人人都高兴乐呵着,逢上好天儿,一家老小出门踏青的可真不少,往郊外去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遇上狭道,可能还要等上一会儿。云露华见马车停了,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今儿个怎么那么多人往那里赶,早知道这样,我们就另择日子出来了。”纤云抱着她臂摇了摇,“娘子不知道,今日要办曲水流觞呢,兰溪边上都是文人墨客,好生热闹!”云露华却皱了皱眉,“那么多外男,那更不能去了。”外男多才好找姑爷,纤云好不容易挑了这么一个好日子,哪儿能叫她这个时候回去,忙道:“娘子今年就没怎么出过门,这样好的春景,岂不是辜负了,再说姐儿哥儿也大了,总不能日日拘在家里读书,也好出去见见人,活络活络。”这话倒说的不假,慎哥儿也就算了,可燕姐儿的确大了,照她这个年纪,自己早就跟康宁满皇宫跑了,京城的贵女圈就这么大,基本上都是打小认识的手帕交,从前燕姐儿错失了良机,再不带她出去走动结交人,恐怕就晚了。这样想着,云露华倒也肯去。到了兰溪,果然溪边两侧早早布好了宴座,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除了凑热闹的平头百姓,更多的还是那些高门大户。她放了燕姐儿自己去玩,带慎哥儿就在马车旁边,找了块青草地,陪慎哥儿踢起竹蹴鞠来。胖墩墩的小团子玉雪可爱,走起路来踏着脚步,有些费劲,但一踢到蹴鞠,就撒欢高兴的直拍手。慎哥儿还小,但脚劲不小,云露华跟他踢了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他还高兴的到处跑,一点也没有累的意思。云露华这些日子以来有些精神不济,便停下来休息片刻,没人陪慎哥儿踢了,他就自己踢着圆滚滚的竹蹴鞠,滴溜溜往前跑。云露华在后面看着他,慎哥儿一路踢到了兰溪边上,那竹蹴鞠好巧不巧,将原本悬在上游,盛满酒打算放下去的玉觞杯给打翻了。玉觞杯落到兰溪中,弯弯绕绕不知流到了哪里,办宴的是去岁秋闱新进的一个才子,叫刘让,也算是颇有声誉,见状拿起那竹蹴鞠,气急败坏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慎哥儿机灵,知道闯了祸,掉头就跑,见状不妙,一下子钻到了娘亲怀里去。刘让文采不错,但从来都是媚上欺下,一见眼前这女子虽有出尘之姿,但衣饰简单,想必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方冷声道:“你知道这玉觞杯有多难得吗!那可是圣上所赐,如今丢了,那就是损坏了御赐之物,今日你若不将那小儿交出来,我可对你不客气。”云露华将慎哥儿护在身后,嗤了一声,淡淡道:“你想动我儿子?先看看你配不配。”刘让哼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儿子又如何,损了御赐之物,那就是不尊圣上!”他极其轻浮打量了云露华一眼,“见你独自携子,又长的妖里妖气,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那小儿,恐怕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