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杜氏出身皇族,满身富贵气度。她身穿一件褐色印大朵牡丹花的绫子袄,发间系着玉仙桃金钿儿,鬓间带着两支牡丹金簪,倚在罗汉榻上的淡赭色菱花软枕上笑着和众人说话。老夫人见温簌卿回来,便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她靠过来坐下。“看这手儿凉的,出去必要抱个手炉。”说着便握住她的手拢在貂裘下取暖,又笑着对她说:“方才与你娘商量,想让你伯言哥哥住在桃花坞。只是你这丫头古怪,桃花坞与你的复春阁离得近,可又嫌别人吵你?”温簌卿不用转头,也知道那人的目光在看着自己,遂笑着说道:“清荷苑中也无人居住,祖母可是忘了?”老夫人笑着说:“清荷苑太过偏远,怎能如此慢待人家?桃花坞离你大哥二哥的院子也近些,他们三人一同演习骑射倒也方便。你伯言哥哥举止沉稳有度,是个守礼的好孩子,必不会吵着你。”温簌卿见她坚持,便倚在老夫人身上说道:“那就依祖母吧。”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笑说:“这才是好孩子,我见你屋中的屏风旧了,库房里那架金漆镶嵌凤穿牡丹的屏风摆在你屋里吧。”一位身穿喜鹊闹春襦裙的妇人侍立在老夫人身前陪笑道:“哪里就旧了,分明是去年才新制的。老夫人也是真心疼她,才要将那架宝贝屏风给了她。可惜旁人都没有这个福分,独卿丫头得老夫人喜欢。”说话的妇人眉眼细挑,说笑的语气中含酸带怨,她便是温簌卿的二婶潘桂芝。潘桂芝的兄长是承恩公潘广威,她是潘家庶女,后嫁给温家庶出的二爷为妻。因潘广威的长女三年前被册立为皇后,她仰仗着潘家的势力,竟渐渐在温家挺直腰板。老夫人杜氏笑道:“卿儿乖巧贴心,我便更疼她一些。”温簌卿听了笑道:“祖母给的东西我定好好收着,只是听了二婶的话,却像是在指责祖母偏心。”潘桂芝面上讪笑了两声,说了句姑娘多心了。前世温家一夜间遭逢巨变,温钟穆父子战死,梅氏在泺城自刎殉夫。潘桂芝便借着潘家的势力夺了掌家之权,又在老夫人的药中下毒。温簌卿失了庇护,便被潘桂芝强行绑缚送到潘绍严床上。温家养了条毒蛇,温簌卿却不想让这条毒蛇再露出毒牙。老夫人并不理会潘桂芝,转头对梅氏说道:“家里的丫鬟婆子和小厮,挑些好的送到桃花坞。”梅氏笑道:“已选了徐嬷嬷带着秋韵秋意两个大丫鬟去伺候,只是小厮还未挑选妥当。”老夫人点点头,招手让祁項铮走近前来,和颜悦色问他道:“你身边跟了哪些人来?”祁項铮恭敬回道:“只从营中带来两名亲卫。”老夫人想了想,转头对温簌卿说道:“你不是挑了两个采买玩意儿的小厮留在院中?分出一个来给你兄长先用着,等日后挑了好的再给你。可好?”温簌卿一愣,那两名小厮十岁上下,原是她寻来与府外之人传递消息用的。如今要分配给祁項铮,她心中转了几转,若是靠他们来监视祁項铮的举动倒也可以。“那就将初洹给伯言哥哥使吧。”温簌卿说道,她的视线与祁項铮交汇,眼神纯净温和。宴席散后,众人各自散去,祁項铮便去桃花坞安置。徐嬷嬷带着丫鬟小厮等人来给祁項铮见礼,祁項铮命贴身亲卫尤良赏了众人,又单独留下初洹问话。祁項铮盯着跪在屋中的初洹看了半晌,才问道:“你在二小姐的院中主管何事?”初洹垂头回道:“小姐喜欢街市上的小玩意,常命我们去街市上采买泥人、面偶、纸鸢、木雕等物。闲时还负责养护二小姐院中的花草苔藓,还给院中的鸟雀鱼儿喂食。”祁項铮又问道:“二小姐院中有几人伺候?”“小姐院中上面有小姐的乳母颜嬷嬷,其次是秋薇、秋樱、素笺、素屏四位姐姐,还有五名粗使的婆子丫鬟,再加上小的与初泽两个小厮,一共十二人。”初洹一一回道。祁項铮听后静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问道:“那位谢家表公子,经常与二小姐往来?”初洹犹豫半晌未敢说。祁項铮抬眼看着他说道:“既然跟了我,你直说无妨。”初洹想了想,便说道:“谢家表公子与小姐一同长大,自然比旁人亲厚些。近来小姐身上病着,谢家表公子虽时时来探望,但小姐并不见人,也只有今日才见了一回。”“病了?因何?”“已不碍事了,不过是换季时起了些疹子。”祁項铮听后沉思良久,盯着初洹又问道:“你来之前二小姐可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