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只是什么?失手吗?”谢钰的语调自始至终都很平缓:“不,他是欲行不轨未得逞后恼羞成怒了。”读书人的嘴就是不一样,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小九看着谢钰,对这等光风霁月的男人生出敬佩,如果她也能念书识字就好了。周老太哑口无言,憋红着老脸。她就是个老妇人,哪懂什么武朝律法,但谢钰说得煞有其事,让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不过想到她的乖孙现在还重伤卧床,周老太就恨不得把小九和她的同伙生吞活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抓起来啊!”周老太冲那些官兵吼道。说罢,她捂着心口,像是受到刺激般,那些官兵见县老爷的亲娘这副模样,个个吓得不行。谁都知道县老爷最听周老太的话,这要是出个好歹,他们也逃不了干系。官兵们赶紧扣押小九和谢钰,许是动作过于粗鲁碰到伤口,谢钰的唇色白了几分,小九看在眼里,想到他那严重的伤势,担忧道:“你怎么样?”谢钰微阖眼睫,掩饰住眼底弥漫而出的薄凉狠厉,唇角微扬,对她浅笑,语调温润平缓:“无碍。”小九和她的“野汉子”被抓进大牢的事很快传遍清河村。清河县,官老爷周志伟的府邸。周老太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厢房,看到重伤卧榻的周猎户,她揩了揩眼角的泪,心疼道:“孙儿,阿婆为你出气了,眼下那对狗男女已经被关押到牢里。”腹部被砍了一刀,周猎户说话吸气都得轻轻的,否则很容易牵动伤口。他目露凶光,“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好好好,都依你。”恰逢这时,周志伟带着师爷走进屋,听到自家亲侄儿这番话,说道:“放心,这个仇,大伯一定会为你报,左右不过是两个普通人,我让师爷随便给他们安个死罪,然后杀了便是。”周志伟穿着常服,大腹便便,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周老太年轻时生了两个儿子,不幸的是二儿子小时候被弄丢了,她愧疚大半辈子,直到后来大儿子当了官,动了不少关系才找到小儿子的下落。母女重逢没多久,小儿子因年轻时积攒的病痛,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他死后留下周猎户这么个独子,于是,周老太把对小儿子的爱全部转移到孙子身上。这也养成周猎户现在的性格,因为有周老太和周志伟撑腰,所以他目中无人,视人命如草芥。而他打死的那几个媳妇,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民不与官斗,他们也不敢找周猎户算账。周老太说:“他们把我孙子害得这么惨,光杀了怎么能解气,小九那狐媚子不是喜欢勾三搭四吗?那就把她扒光拉出去游街,让她受尽唾骂羞辱。”“至于那个野汉子,嚣张至极,满嘴胡言乱语,还把武朝律法搬出来恐吓我,说什么虿盆?既然这么会编,那就把他的手脚砍断,毒哑嗓子,然后丢去山里喂狼。”周志伟孝顺亲娘,对此没有丝毫意见,他对身边的师爷说:“徐师爷,这事你安排下去,就按老夫人说的做。”“是。”周老太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徐师爷,你熟读武朝律法,里面可有虿盆这种酷刑?”徐师爷想了想,笑道:“老夫人,这种刑法我都没听过,怎么可能有?八成是那小子说出来唬人的。”车轱辘碾过青石板,马蹄发出哒哒声,而后停在官府门前。周志伟穿着官服,带着徐师爷站在门口迎接来人,卑躬屈膝道:“下官清河县县令周志伟,拜见巡抚大人。”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那可是从京城里来的巡抚。这种大官,周志伟活了大半辈子都见不着一面,早先听闻巡抚要来清河县办事,他左等右等可算把人盼来了。要是能攀上高枝,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想到这,周志伟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坐在马车内的孟江扬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眉毛咻地皱紧,听到外面传来周志伟的声音,他揣好纸条,掀开帘子走出马车。周志伟见当今巡抚这么年轻,心里还格外诧异,但很快就主动上前,想伸手亲自搀扶孟江扬。孟江扬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下了马车,他单手背在身后,面容冷峻,“你既然是清河县的县令,那本官交给你个任务,办好了重重有赏。”周志伟原本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听到孟江扬的话,他连忙舔着脸说:“大人尽管吩咐,下官必定全力以赴。”飞黄腾达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一定要抓住。“全面搜寻清河县所辖范围,尽快找到一个名叫谢钰且身受重伤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