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曲璟言父女想来她们宋家白吃白喝,把她们宋家当客栈住,那她宋青时就让曲将军帮她找药材,把西北大将军当郎中使。谁也不亏欠谁。只可惜这二位难伺候的主儿还是会来她们宋府待上几日,到时候她还得装模做样和曲璟言虚与委蛇,也是挺累的。不料即将造访宋家的恐怕不只有曲璟言,竟还多了个岳停云。岳停云自然不是想出宫就能出宫的,这一切皆因为皇帝老爷的一道旨意。多半是今日老皇帝良心发现,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的一个儿子不管。他既不想给岳停云安排个好去处,又不想任他在皇宫里闲着,竟把岳停云指了去跟随西北大将军到塞外待三个月。皇子嘛,光关在宫里舞刀弄剑、纸上谈兵那是不行的,须得上战场进军营磨练一下,顺带着去西北那边体会一下风土人情,以后要是有个“出使西域”的危险任务,也能打发他这个不得宠的去。所以老皇帝给岳停云安排了个临时身份——西北神策铁骑的副将。仅仅是个副将而已,大将军自然仍是曲璟言的父亲。像岳停风这种身份尊贵的太子,平日里就有专门的师傅进宫教他胡语和胡人礼仪,甚至有权亲自带兵去打仗。而岳停云这等不受重视之辈,学习胡语靠“体察当地民情”,若要打仗,只能屈居于臣子之下,做一个毫不起眼的副将。可岳停云很满意。他的父皇,终于不再全然忽视他。他终于有机会亲征沙场,切身实际地体会一番书中读到的“八百里分麾下炙”、“铁马冰河入梦来”。哪怕是个副将,哪怕神策铁骑营中的战士们可能都不愿意服他,哪怕要离开京城去到遥远的边地,岳停云依旧心满意足。他叩首向他的父皇谢了恩,重新回到不起眼的后排坐席上,内心一片波涛汹涌。一旦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机会,他都会拼尽全力,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宫宴人员繁杂,戏腔咿咿呀呀,台上正唱着一出《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没有人会注意到岳停云此刻的心潮澎湃。过了半晌,曲将军身边的一个近侍过来提醒岳停云,告诉他准备收拾好行李,以后跟着军队一起万事皆要从俭,莫要带了皇宫里那娇气性子。岳停云在心底冷哼一声。行李?是他屋里那床破棉絮还是身上这件烂衣裳?娇气?他从小孤身一人受尽了屈辱,又何曾有胆娇气过?塞外风疾,他甘之如饴。岳停云随意打点了他那些不值钱的物什,宴会结束后便随着西北大将军离了皇宫。没人送行,没人相祝。一人、一马、一行囊而已。最后有机会和他见上一面的人,是宋青时。岳停云既然随了神策铁骑,自然就算是曲大将军的手下。好歹是个皇子,纵然身份低微,曲将军看在老皇帝的旨意下也不能太苛待他。曲大将军这次进京时间不长,带在身边的精兵数量亦不多,普通士兵安排在了京中的客栈,只有曲将军的几个近侍外带女儿曲璟言有资格跟着他一起宿在宋家,由宋阁老亲自“招待”。岳停云身为皇子,自然不能连近侍都不如,故此也顺带着被安排在了宋府住上一晚。宋阁老早已听闻曲将军要留宿的事,风风火火从邻县打马赶了回来,宋府已经被几个下人打点的妥妥当当。就算心里清楚对方是有意羞辱他们,基本的礼节也不能丢。宋青时和曲璟言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气氛诡异。曲璟言性格张扬,但并不愚笨,今日在皇帝面前宋青时装病是打了什么小算盘,她早已看透。奈何宋青时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书香门入夜,宋府。虽说众人皆在皇帝老爷的宫宴上用了个半饱,宋阁老仍毫不吝啬地摆出了几桌好菜,皆是京中官员常用的菜色:燕窝红白鸭子南鲜锅、香椿鱼儿、东安子鸡、四喜丸子……其中那一道枣泥千层饼是宋青时最爱吃的,她不由地看向岳停云,指望他也多用一些。特别是要多吃点鱼,宋青时很想出声提醒他一句,毕竟到了塞外,就没有这么鲜嫩甜美的鱼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