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姜沛儿躲闪回避的目光,让苏太后的视线扫向了她身后的随从侍卫身上。她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的宋青时。不怪宋青时隐藏的不好。自年少以来,宋青时几乎每隔几日便会前往凤仪宫中同苏太后饮茶叙话,苏太后对她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宋青时居然回来了?她怎能活着回来?苏太后与宋家早已是面和心不和,而岳停云待宋青时深情一片——那卑贱种本就没待她这个嫡母有多少真心,如果宋青时这小贱蹄子在岳停云耳边煽风点火的话,苏太后觉得她的荣华富贵迟早不保。她不能就这样任宋青时风风光光回来。苏太后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挥挥衣袖,眯起眼睛示意姜沛儿抬起头来,声音里依旧带着慵懒娇媚的味道:“本宫素来听闻若羌国君偏宠女儿,果然名不虚传。这进京选个妃都这么大阵仗,身边带的人竟是比本宫还多。”“臣女、臣女不敢,臣女并无此意……”“既然若羌公主您无意越本宫一头,不如将身边的侍从们指给本宫几位?新一批选来的宫女笨手笨脚的,看着还不如公主您身边那位机灵聪慧。”苏太后向宋青时走近两步,带着长长护甲的玉手一把捏住她的脸颊,将她的头抬起。“太、太后娘娘,小青姑娘她并非臣女的侍从,她……”“怎么?舍不得给本宫人是吗?”苏太后杏眼圆睁,火冒三丈。“唔,不是,臣女不敢……”宋青时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苏太后既然发现了她的身份,定是不想声张出去、让风声走漏到岳停云耳中的,看此架势应当是打算把她带走、暗自处理了她。她还有机会。宋青时将手藏在裙摆里,悄悄捏了捏姜沛儿的胳膊,把腰间的玉佩解下,塞给了她。作者: 岳停云还有五秒到达战场。红枫殿。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新皇登基后,无论以前的王府宫苑安在何处,都要迁宫去御用寝宫乾坤殿。而岳停云却是个例外,这位新皇跟个霸王似得赖着先帝赐给他的红枫殿不走,一问就给你个尖刀般的眼神,吓得人瑟瑟发抖、无力干涉一二。只有许展诗大致能猜到,岳停云此举多半是因为宋青时。昔日他们二人在红枫殿内表白心迹,对红枫殿,岳停云是舍不得的。许展诗身着深青色外命妇官服,独自踏入红枫殿内。自宋青时于伊旬城遇难,岳停云不知怎的,差人往前殿的院内种了一大片杏树。好端端的红枫殿,硬是要被他整成了“白杏殿”。此时正是暮春时节,杏花零落地差不多了,只剩依稀几点雪白夹杂在泥土里,有种无可奈何的可怜味道。许展诗才到前殿门外,便被一股浓浓的酒气熏得皱起了眉。许牧因为腿伤不能再长期征战,整日在府里借酒消愁,气得许展诗弃门而去。不料好不容易一到宫中,岳停云竟也喝了个酩酊大醉,一君一臣简直如出一辙。红枫殿内的小宫女见许展诗来了,如蒙大赦地迎上去,苦楚道:“许大小姐,您可得替奴婢想个法子。若羌国赴宴的使臣和公主都已在月华宫候了半个时辰了,陛下却抱着个酒坛子不愿前去接见,任谁劝也不听。咱们这做奴婢的,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许展诗颔首,示意小宫女退下,接着向前,心不甘情不愿地对靠着杏树埋头捡花瓣的岳停云行了一礼:“臣女许展诗,向陛下请安。”岳停云依旧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捧雪白的杏花花瓣,对她不理不睬。“若羌国使臣应邀赴宴,陛下本应在月华宫中接见,此刻却拈花饮酒于红枫殿内,尽做女儿态,当真是叫臣女失望。”“女儿态?”岳停云抬眼,深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里黯淡无光,他冷笑道:“许展诗,朕劝你别仗着你们许家那点功劳就敢在御前言行无状。滚出去,少来恼朕。”“臣女不走。宋夫人拜托臣女来向陛下请安,臣女不敢推辞。”换作以往,岳停云哪怕略微睥睨她一眼,许展诗都会被吓得双腿颤抖、落荒而逃。而如今却也胆子大了,许展诗始终觉得宋青时的遇难与她有关,是她于岳停云和宋青时有愧,她应当承担起责任来,起码好生照料宋青时的父母、努力辅佐岳停云做一代明君。岳停云听见宋家的名字,略微有些顿住,声音沙哑地问道:“宋阁老身子可好些了?”“回陛下,宋伯父依旧是卧床不起、神情恍惚,每日用上好的药材支撑着,想要再下地上朝恐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