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呢?纵然他不喜她,也不至于那般狠心待她吧!身后的云珠看见破败的宫殿,搓了搓胳膊,小声道:“殿下,这是哪里呀?咱们来这儿作什么?也没有人呀。”周遭阒寂无声,怪阴森吓人。是呀,怎么没有人?舒明悦神色茫然地看了一圈,发现连伺候的宫人也没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时辰,姬不黩应该在学堂读书。她不禁懊恼跺脚,来早了!仰起脸蛋,乌黑眼瞳微眯起,看看太阳,还有半个时辰才放学。“……”可是从凤阳阁到延嘉殿要走那么远路,若是就这么离开了,岂不是白来一趟?舒明悦噘嘴,不甘心。日头渐渐高升,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原本十分火,也慢慢地就变成了五分火。小姑娘站在院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踮脚尖儿,显然站累了,也不耐烦了。怎么还不回来!云珠机灵,瞧见院子里有一个小凳子,连忙搬过来,取出绸帕擦了擦,“殿下,坐一会儿吧。”舒明悦更不开心了。一会儿一定要狠狠地打他!午时二刻,姬不黩从学堂回来,走到宫门口时步伐微顿了一下,瞧见那扇被人开过的宫门,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之意。他宫里破败,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介意别人来。鸦青色长袍的少年拧着眉,伸手推开虚掩的大门,视线渐渐开阔后,便见一位眉眼昳丽的小姑娘坐在廊下,双手托腮,正在等人。她身上穿了一套鹅黄色罗裙,乌发挽成了圆髻,一只嵌红宝石小金冠戴在头上,流苏一荡一漾,余下的发丝则编成小辫,穿过细珠垂在胸前。细细裁剪的金箔贴在饱满额间,既娇且俏。在灿烂阳光下,她整个人白得发光,又格格不入。那是……姬不黩一愣。舒明悦也瞧见了姬不黩,噌的一下站起身朝他走过来。一张如雪容颜越来越近,姬不黩呼吸微屏,仍然不可避免地嗅到了他身上的甜果香,可在垂眸撞入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瞬,陡然清醒。那里红彤怒嗔,含着怨,也含着恨。“表……”“啪——”余下的“妹”字卡在喉咙中,姬不黩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正午的太阳悬于顶,周遭有一瞬的寂静。杜澜心躲在宫殿门口,透着门缝往里看,倒吸一口气,这个嘉仪公主……当真好大的胆。姬不黩僵了一息,又缓缓偏过头,莫名其妙问:“表妹为何打我?”舒明悦满腔怒火和怨气几乎要脱口而出,“因为你……”因为他送她去和亲?因为他薄情寡恩,半点不念她大表哥的性命?却在瞧见他疑惑神色的瞬间,一下子泄了气。这话不能说,现在是庆和六年,所有的事情都还没发生。“你不知道?那就永远都不要知道好了!”舒明悦眼里含着晶莹雾气,纤细手指微微蜷曲着,恶狠地瞪了他一眼。少年回以她沉默。舒明悦本来还想继续狠狠打他,可是瞧见他面上那种与她全然割裂的茫然情绪,手臂便沉甸甸的,抬不起来。恨恨地跺了跺脚,提裙从他身边跑了。一旁的云珠被眼前一幕吓傻了,匆匆朝三皇子行了一礼,拔腿追上,“殿下,殿下!”杜澜心吓了一跳,连忙离开宫门口,把身子躲到甬路转角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暗想:三皇子和嘉仪公主到底怎么回事儿?又站在转角好一会儿,估摸舒明悦彻底走远了,杜澜心深吸一口气,从转角中走出来。如今皇帝膝下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儿子,即便三皇子如今落魄,那也是皇子龙孙,一朝龙在天,便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杜澜心轻轻抬手,把鬓角一缕发丝别到耳后,露出一张白净脸蛋,好似迷路一般从路口走出来,朝延嘉殿走去。翻身一滚钻入床下延嘉殿恢复了往日沉寂。姬不黩凝视着舒明悦走远后,便神色平常缓缓转过身,放下了书箱,如往常一般去屋取了长剑,去庭院中习武。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姿略微清瘦,舞动间宛若游龙,动作亦是干脆利落,那只原本挂在树梢的雀鸟也被他无情地划破了腹部,血淋淋掉在地上抽搐。姬不黩仿佛没看见。就在这时,身后有一道轻缓的脚步声接近。“请问……”少女声音清澈,如一条流溪涓涓流过。争——银亮剑刃破空声划过,寒森森架到了她脖子上,姬不黩戾声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