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裴应星冷淡地回了一个字,匆匆进屋。子善挠了挠脑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最近主上有点奇怪啊。……这天晚上舒思暕没回来,舒明悦也没多想。哥哥还没有娶妻,甚至连未婚妻也没有,偌大的府邸空荡,的确没什么非回来不可的念头,有时候上值晚了索性直接宿在北衙,有时候也去平康坊一掷千金。……禁军北衙,墙壁上的烛灯高高点燃,灯火通明。舒思暕站在墙头下,不合时宜地打了两个喷嚏,一手叉腰,另只手揉了揉鼻子,心道:谁又在骂他?一位身着软甲兵士忽然匆匆走过来,俯身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舒思暕面色立刻大变,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户籍文书低头细看。这一看,唇角吊儿郎当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巽朝立国后,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便是重新登记全国人口户籍。每岁一造帐,三年一造籍,乡成于县,县成于州,州成于户部1。除此之外,还会在户籍上绘容貌体征。上次妹妹叫他好好查一查新入的禁军,他当时并未将那话往心中去,但答应妹妹的事情嘛,他向来会做到。于是他便叫人以核对身份来历的由头去户部调了户籍,又叫分别命人秘密去了一趟洛州和并州,抽调了些地方户籍过来。两份户籍一对,问题就出现了,名字对,祖籍对,但容貌体征不一样。静谧夜色中,舒思暕缓缓抬头,扫了一眼周围。禁军披盔戴甲,执枪握剑,每一个都是一敌三甚至一敌五的精锐之士。舒思暕不动声色地把户籍揣到袖子里收好,微偏了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烛灯上,低声道:“此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切记,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那兵士点头,“属下明白。”说完,舒思暕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态,挥手叫他退下,在北衙绕了一圈后,不急不徐地朝凤阳阁方向而去。凤阳阁是公主所居的宫殿,位置靠近前朝,远离后妃们居住的禁宫,故而禁军们出入不受限制。平日舒思暕经常借职位便利跑去凤阳阁看妹妹,没人对此感到奇怪。待到了凤阳阁之后,舒思暕的方向便一转,直奔清宁宫。夜色已深,清宁宫重新点亮灯火,皇帝披了一件玄黑外衫走出来,神色暴躁得像头狮子,“深夜叩门,到底所为何事!?”那架势,显然是不说出个由头,别怪老子抽你。舒思暕摸了摸鼻子,把揣在袖子中的两份户籍递了上去,低声严肃道:“臣命人去户部调了新选拔禁军的户籍,又去地方走了一趟,发现两份户籍上的人对不上。”上辈子被姬不黩囚在宫中太久,舒明悦倦了那深宫高墙,想多在外面住几日。自重生以来,她一直处于一种茫然心态,不知道怎么报复姬不黩,也还没想好如何收拾杜澜心。又在家里住了两天,也不知道哥哥被什么事绊住了脚,竟然一连两天夜不归宿,休沐日这天竟然也没回来。以往休沐日的时候,舒思暕都会带她去玩,今日小姑娘凄凄惨惨一个人,无聊地抱着小玉枕在床上打个了滚,终于待不住了,呻吟了一声坐起来。“阿婵,给我拿那条豆绿色的裙子,我要出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刚迈出大门门槛,就遇到了隔壁府的裴道韫,少年跃身上马,似乎也要离开。舒明悦一时没反应过来,眯了眯眼瞳才想起来是少年裴道韫。毕竟对她而言两人已是生死相隔,三年没见过了。裴道韫正欲策马离开,一抬头,瞧见舒明悦,眼睛瞬间亮了,“悦儿!”说完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她走过去。因为皇后的关系,两人时常能见面,又年岁差不多,颇能玩到一块儿去。上辈子舒明悦被姬不黩关在宫里待嫁,还被削减了嫁妆用度。裴道韫曾□□去看她,见她哭得伤心欲绝,第二日又来,偷偷送她一匣子宝珠,“别让陛下发现。”舒明悦泪眼蒙蒙地抬头看他。裴道韫于心不忍,蹲下身来,“裴家离北狄王城很近,骑马一日就能到,你想要什么,写下来给我,没事啊,陛下不给你的,我叫人给你送去。”舒明悦一边哭一边写了个单子塞给他,抽噎不止,“你真能给我送过去?”裴道韫认真点头道:“一定。”回忆只是一瞬间,舒明悦思绪回笼,朝裴道韫眨了眨眼,虽然他后来食言了,但她还是很感激他,因为那时的她深陷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裴道韫的一句承诺,至少让她心里稍微有了那么一点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