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透过车前镜清楚地看到了宁辰的动作,他垂下眉眼,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但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若无其事道:“你叫宁弦去给你弄一张就是了,他一句话就能解决吧。”“也麻烦啊,而且我也不怎么出门。实在不行,叫慕非十八岁后去考一张吧。反正也快了。”宁辰耸耸肩,身体柔若无骨般完全倚在苏慕非身上。苏慕非几乎能通过那薄薄的衣料,感受到爸爸那温热而充满韧性的肌肤。他有些不安地想退后,宁辰却越贴越近,直至全身都依在他怀中。苏慕非受惊般望向宁缺,却发现宁缺如同没发现一般,只是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宁辰聊着。阴影中,宁辰握住了苏慕非的手。他的五指穿过苏慕非的指间,与他紧紧十指相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苏慕非无端地就想起了这句话。隐秘而悱恻的情思在黑暗中滋生,让他心口滚烫。他暗暗望向宁辰,宁辰依旧挂着没心没肺的笑,似是什么都不在意一般。苏慕非低下头,睫毛微微颤动着。随着一点点加快的心跳,他反扣住宁辰的手,且越握越紧,完全不想放开。回到家后,惯例还是苏慕非做饭。宁辰因为洁癖,所以从不在外用餐,他身边的人也都习惯了这一点。苏慕非正在打蛋,突然听到客厅传来小声的争执。“堂哥,你到底清醒没有!”宁缺气急败坏地开口。宁辰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宁缺,闭嘴。”“我不能再看你这样下去了……堂哥,你的人生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啊!为什么你要因为那个混蛋而毁掉你自己?!”“宁缺,够了,我叫你不要说了!”“我必须得说。你还没意识到吗?”苏慕非瞳孔骤缩,他清楚听到了宁缺的话语,一字一句是那么清晰。“——他不是他!即使再像,他们也不是同一个人!”苏慕非手一颤,手中的鸡蛋便滑了出来,咔擦一声摔在地上,细白的蛋壳间流出滑腻而腥浓的蛋液。客厅里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争吵。宁辰在外面问道,“慕非,你怎么了?我听到厨房里好像有什么动静。”“我没什么,”苏慕非兀然惊醒,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只是不小心把鸡蛋给打碎了。”他蹲下身,一点点收拾着地板上的残渣,心神却逐渐飘远。那一句话不停地在他脑中回荡。【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是谁呢?贤者之爱苏慕非有种感觉,宁缺很讨厌他。这种感觉并不是无端而来的。有时候宁缺看着他的眼神,冷得让苏慕非的心悸。那是仿佛看着某种工具或者死物的眼神——完全不像在注视着自己的同类。并不是轻蔑、也不是不屑——而是一种凌驾于两者之上的、如同注视着物品般漠视的眼神。就像他是一个闹钟,或是一把扫帚一样。总之,在宁缺眼中,他不是一个人。宁缺的视线,经常让苏慕非不寒而栗。很多次,他从噩梦里惊醒,都会想起宁缺,然后莫名吓出一身冷汗。宁缺不喜欢苏慕非。同样的,苏慕非也不喜欢宁缺。宁缺研究工作忙,只在宁辰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匆匆回美利坚了。这段插曲结束后,苏慕非也继续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他今年高三,正是最关键的时期。虽然苏慕非头脑聪明,基础也扎实,就算不怎么学也名列前茅,但他依然十分努力。因为他曾经听宁弦小叔叔说过,他亲生父亲以前在学校每次都是第一。他不想输给他亲生父亲。苏慕非经常在他人口中听见他的亲生父亲——他们都说他的生父谈吐优雅,待人温和,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在那些人的口中,他的亲生父亲完美得简直不似真人。但不知为何,宁辰对此却忌讳莫名,几乎从未提起过他的生父。而且,苏慕非的生母完全就是一个谜。他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有关生母的事情。他的生母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并未留下半点讯息。真是……奇怪啊。苏慕非无法深究,也不敢深究。最近让他很烦心的还有另一件事,顾言不知为何向他大献殷勤。苏慕非隐约猜到了原因,但那原因却让他觉得异常恶心。他几乎是看到顾言就烦,但为了保持自己在外的完美形象,他还是不得不朝顾言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