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他扯开唇笑了。宁辰的眼角眉梢间都洋溢着愉悦的、开心的、甚至是纯净的笑意,美到极致,同样也诡谲矛盾到极致。他笑得霏糜惑人,宛如一朵盛放的罂粟,想要触碰的人,却会被伤得鲜血淋漓。那是深渊。那是地狱。——一旦坠落下去,就会万劫不复。宁辰闭着眼睛,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近乎迷离般呓语。“……真美啊……”一切之始(下)宁辰第一次和苏慕非相遇是在九岁时。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张灯结彩,衣香鬓影,繁华奢丽。上流社会的人来来往往,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完美无瑕的面具,却虚伪得让人觉得可怕。宁辰一个人闷闷地待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每次他来,都会被各式各样的人簇拥着,说一些谄媚的奉承话。身为宁家的继承人,宁辰天生便拥有一切。但他从不珍惜,他肆意骄纵,任性妄为。——不过,九岁时的宁辰并没有那么任性。其实后来他的性格会变得那般恣睢,也与苏慕非肆无忌惮的宠溺有关。当你知道,有一个人会无条件护着你,永远温柔地为你收拾烂摊子时——就算你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潜移默化中,你也会慢慢地变得任性、慢慢变得骄横。宁辰知道,无论他做了什么,苏慕非都会站在他身后。——所以他被宠坏了。他被苏慕非这张网层层包裹,陷入名为宠溺与爱的甜美毒药中,蜷缩在虚无缥缈的棉花糖里,然后彻底无法自拔。九岁之前的记忆,宁辰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剩余的所有记忆,无不与苏慕非有关。他只记得。那次宴会上,他正躲在角落里,悄悄地啃着糕点。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你是宁辰……对吧?”宁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苏慕非温柔而清淡的笑颜。他的声音和煦而宁静,仿若片片梨花飘落,洒了宁辰一身。“我是苏慕非。”——那是他们的初遇。宁辰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那一次宴会上,苏慕非没有主动向他搭话。他的人生会不会就此完全改变?不知道。这世界上毕竟没有如果。“阿辰,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从梦境中醒来,置身于绿油油的草地上,宁辰听到苏慕非关心的询问。“没有,”宁辰道,“我只是梦见了我们初遇时的事情罢了。”他抬起头,入眼是一片蓝天白云,晴朗的天空不沾丝毫尘埃,美好得让人窒息。他这才想起,在他的再三要求下,苏慕非答应带他出来走一走。尽管还是在医院中,但宁辰还是难得地呼吸到了外界的空气。逛得有些累了,两人便在草坪上休息。宁辰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然后就梦见了初遇时的事情。“慕非,我有时候会想……”宁辰慢吞吞地道,“如果当初宴会上,我们俩没有搭话。是不是,之后的我们就会是两道平行线,再也没有相遇的可能?”苏慕非安静地看着宁辰,眸色缱绻如水,充满了珍惜,“你在担心什么吗?”他低低笑起来,温柔又珍重地低语,“不会的。”“就算那次我没有和你搭话,只要我们还能相遇,我和你的结局就不会改变。”苏慕非闭上眼,声音轻若叹息,“你永远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是怎样的心情。”“阿辰,我对你一见钟情。”宁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慕非:“如果我没记错,那时候我和你似乎都只有九岁?你是恋童癖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慕非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我生来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他顿了顿,接着又开口,声音很轻,却仿佛溺毙了深情——“我生来就有病,而你是我唯一的药。”宁辰抿了抿唇,他知道苏慕非有逻辑自闭症。苏慕非从来没有向他隐瞒过任何事情。逻辑自闭症是一种很特殊的自闭症。患者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任何自闭症的倾向,他们可以毫无问题的跟周围的人交流,喜怒哀乐,一切都没有问题。但实际上,操纵他们行动与情绪的是他们的逻辑思维,而不是体内的激素分泌。也就是说,他们的大脑认为他们应该哭了,他们才会哭,认为他们应该笑,他们才开始笑,一切都好像在演戏,而不是源于本能。实际上,外界的一切对于他们都无所谓,他们用淡漠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他们会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世界,然后用一层伪装的逻辑外壳来掩盖住自己,让别人发现不到自己的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