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守规矩的,只眼观鼻鼻观心的,也不抬头看人,倒是卫珉鸾把他打量了个全,她向来是个端庄温柔的:“司空公子免礼,本宫和三妹妹与徐家小姐偶然遇见,相谈甚欢,是个有缘分的。”司空朔拱手:“是殿下垂怜灵犀。”“本宫听徐小姐说司空公子一会儿还欲争夺六艺之书?”“是。”司空朔捏着手里的扇子,“诗书乃君子立身之本,时时不敢放下的。”卫珉鸾声音听不出情绪:“方才公子走得早,‘射’这一项二皇兄拔了头筹,公子是乙等,唱礼的公公唱过了公子名字,内侍已经记去名字了呢。”“草民惶恐。”“听鹔小王爷说公子在国子监读书也是头一份儿的,想必‘书’这一项,三甲不难。只是本宫倒是想问问公子,诗书是君子立身之本,那是公子的什么呢?”司空朔一愣,这话是在讽他不是个君子还是讽他用诗书争夺风头?他没明白哪里得罪过这位大公主么,心下有些愤然,冷笑道:“诗书是朔的立锥倚靠,时候也不早了,草民那边还得准备‘书’这一项,先行告退。”徐灵犀想拉住他,却被他挣脱了衣袖,他衣珏翩飞,大步流星走远了。“殿下。”徐灵犀吓了一跳,回身跪在卫珉鸾面前,“表哥失言,灵犀代他给殿下赔罪,望殿下莫要怪他,诗书上表哥向来佼佼,有读书人的傲气,加之府中情况殿下想必略知一二,司空一脉子孙凋零,就指着表哥了,殿下的话确实是折煞他的傲气了。”卫珉鸾并不说话,徐灵犀愈发惴惴,“殿下”卫珉鹂抬头看看地上的徐灵犀,又看看脸色晦暗不明的卫珉鸾,“大姐姐,那边席面又开了,咱们可要过去?”“徐小姐起身吧,本宫并无怪罪之意,你们先去,本宫身上不适,先去更衣。”卫珉鹂和徐灵犀看了一眼她,见她脸上真的没有怒色,又互看一眼,一齐退下了:“是。”二人携手先走,卫珉鸾坐在原地好半晌,洗玉还想扶她一把,却见她看向那丛竹夹桃,宫内有专司花草的宫人养得精心,盛夏里开得很旺,一树的粉色花朵,漂亮极了。是本宫折你傲气了么?卫珉鹇在花园里逛了许久,她也是个点背的,刚碰完四皇子转脸又碰上另一个‘龙子’,北堂曜正蹲在路中间,手里捏着根草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戳什么,边上两个伺候的常随一脸焦急地劝:“主子起吧,这条路人来人往的,撞见贵人就不得了了。”北堂曜用那根草儿戳一戳路边的芍药:“来不及了,这不是已经撞上了么?”常随一愣,往四周一看,结果就看见站在不远处带着侍女的卫珉鹇,他们不认得她,却看她衣饰不俗,知道是个贵人。他们北廷的人在南朝可谓屋檐压首不得不低头,陆海赔笑脸赔习惯了,一张脸笑起来菊花似的灿烂,弯腰拱手行礼做得一气呵成:“贵人莫怪,我们主子就是孩子心性。”北堂曜转过头看她,卫珉鹇居高临下,向他行了个小礼:“见过王爷。”他点点头算是回礼,“六殿下有礼。”他们两个一面之缘都算不上,卫珉鹇和他没什么话可说,也赶着回席面,说道“本宫一时路过,那边还有些杂务,先行一步了。”“六殿下。”北堂曜喊住她,抬了抬下巴:“本王观殿下印堂带灾,如果可以的话,今日水边就别去了吧。”流云气愤道:“王爷这说得什么话,我们殿下好着呢,怎么就印堂带灾了!?”北堂曜折一支粉白芍药别在发间,修长指节抚过斜飞长眉,端得是倜傥风流:“那就当本王胡言乱语吧。”他生得相貌堂堂,面若冠玉,墨发如漆,只松松用玄色锦带系着,一朵粉白芍药别上去倒是意外地一点都不违和。卫珉鹇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盘云纹檀木簪子递给他:“本宫会注意的,多谢王爷赠言,只是这苦夏炎热,花儿折下来撑不过一刻钟就要萎靡,如果不嫌麻烦,还是用簪子别住吧。”陆海吓了好大一跳:“主子”北堂曜失笑:“本王还道这簪子落哪去了,原是让殿下捡着了,多谢殿下物归原主。”说着接过手,兀自松松盘了一盘,鬓边落下些许碎发,露出残缺了一角的左耳。卫珉鹇眼神一动,向他行了礼:“本宫告辞。”带着流云流光走远了,等看不见他们了,流光才嘀嘀咕咕问:“殿下是什么时候捡到崇云王爷簪子的,奴婢们怎么没看到?”她眼波流转,笑得俏皮:“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