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窈用苗语问了几句,小银嘶嘶地吐了吐舌头。才高八斗的裴安并没有学过苗语,更听不懂蛇言,只感觉眼前这一幕太过荒诞,但沈识却在听到寇窈问话时紧张了起来。阿七被种了蛊。他看到寇窈的眼睛里有明显的后怕之色,心顿时揪了起来。寇窈喃喃道:“幸亏这几日不眠不休地把解药调制出来了。”如果没调制出解药,她断然想不起来看阿七的情况,长公主和裴安也不会主动让她过来。而多拖一天,就是多一场对阿七的酷刑。他中了噬心蛊子蛊,会丧失神志,完全听从母蛊的控制。每月需服用一次压制蛊毒的解药,否则便会日日受噬心之痛,直到暴毙而亡。算算日子,阿七已经一个多月没服过解药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撑过来的。长公主怔怔道:“难怪裴安说他最近看起来痛苦许多。”如果母蛊的载体死去,子蛊也应该会死去才对。阿七身上的蛊既然未解,那就说明控制他的并不是秦三老爷。噬心蛊在苗疆也同样是难得一见,又怎么会出现在金陵?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这怕是牵扯到她们苗疆蛊苗一支,还是谨慎些好。寇窈借口解蛊秘法不能外传,把长公主和裴安等人敷衍了出去,只留下了辛夷和沈识。她喂了点小银阿七的血,又喂了颗给沈识调配的解药——阿七这情况不适合试药,出了事她担待不起,还是让小银大致判断一下吧。小银不情不愿地喝了点毒血,身上的几枚鳞片变成了油亮的黑色,成了一条小花蛇。好丑。它又恹恹地吞下了解药,被苦得绷直了尾巴尖。黑色的鳞片变浅了一些,成了灰色。看来管用。不过灰色依然不合小银的心意,它满怀恶意地盯着正在服用解药的沈识,暗暗希望他被苦到——都是给这个人试药自己才变丑!但人的味觉和蛇的味觉并不相同,小银见沈识表情毫无异样后又消沉了下去,直到看到寇窈在两人帮助下开始逼出蛊虫才打起了精神。至少一会儿可以吃点好的。长公主和裴安再次进来时,阿七已经沉沉睡去了。听寇窈说阿七身上的蛊解了,沈识的武功内力也已经恢复,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抓着寇窈的手不住说着:“好孩子,好孩子。”裴安也有些不可置信。他像在夜路中踽踽独行了许久的旅人,此刻终于得以窥见一丝天光。既然府上名医束手无策的毒寇窈也有办法,那岂不是……长公主也反应过来,擦干了眼泪说道:“阿窈,劳烦你去瞧瞧裴安。”裴安怔了怔:“殿下,您怎么知道的?”“秦家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连我这个远在洛阳的公主都不放心,你常年在金陵,又怎能逃过他们的毒手?”长公主道,“何况你小时候虽然用膳格外挑剔些,但也没到现在这个程度,简直什么都不敢吃!”怎么听起来像是都中了毒的样子?寇窈一个头两个大,秦家哪来这么大的能耐,下的毒让这两个人都寻不到解药?但她现在可以算得上寄人篱下,总不能拒绝。裴安在自己手腕上搭了块帕子,心想这样方便寇窈诊脉,谁料寇窈只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取了枚没用过的银针出来。他心中一哂,拿掉巾帕探出了指尖。金陵的大夫治病先诊脉,这小姑娘治病先取血,倒是很有苗疆风范。不过帕子也并非全无用处。裴安回忆着寇窈为阿七取血时的样子,用帕子抹去指尖的血递给寇窈。这人倒是知情知趣。寇窈接过帕子嗅了嗅,好似确认了什么,看帕子很是干净便想用舌尖舔一舔那块血迹。沈识抓住了她的手腕,面色瞧起来很是阴沉:“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送!”她可怜的手腕来京后不知被沈识抓了多少次了,只不过这次他控制住了力气,没有明显的痛感。寇窈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也没有发脾气:“我不怕这个。”这个她的血应该能解。京城名医解不了而她的血能解的毒,恐怕是苗疆特产。寇窈心想,秦家怕真是和他们苗疆有联系。随后她的思绪又转向了其他地方。真是奇怪,为什么沈识的毒她的血就解不了?天下之毒万变不离其宗,而这万毒之宗便是苗疆。大致分分可以说成两种,一种产自蛇蝎蚁虫之流,算作是蛊毒;一种提炼于药草之中,算作是药毒。再难解的毒药,也不过是掺杂的东西多了些,炮制的手法复杂了些。苗疆以蛊苗一支为首,蛊术大行其道。且地方潮热毒草遍布,不说人人会用蛊,至少人人会用药。寇窈是蛊苗新任的巫女,从小和蛊王一起长大,又被身为上一代巫女的外祖母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汤子泡了十几年,按理说她的血什么毒都能解,不知为何却在沈识和阿七身上屡屡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