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盼见他脸色呆呆的,顿时觉得没劲,直起身子,忽听吱呀一声响,宗长殊披着一件衣服,走了出来。“我没事。”他淡淡扫了一眼少年,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什么情绪,“宗长安,你回去吧。”宗长安原本充满希冀的目光,一下子暗了下来,他喊了一声“哥”,委屈得不行,宗长殊却是直接转身,颀长俊挺的背影,没有任何留恋,冷漠无情得仿佛那个跪着的人不是他的亲弟弟。姚盼立刻伸手拉住他:“先生请留步。”姚盼眼神复杂,却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宗长殊微微一怔,转过身来的时候,恢复了平静,“何至于此,我不想先生因我,与至亲之人伤了感情。”宗长殊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殿下,他该罚。”姚盼拉住的是他被层层纱布包扎的手,她小心翼翼地触碰,修长的指尖蜷缩,点点血迹凝固其上,宛如梅花一般。“先生常常教导我宽以待人,我铭记于心。原本教训弟弟乃是先生家事,我不该插手。只是,此事终究因我而起,先生与长安乃是血浓于水的兄弟,若是因我一人,令先生兄弟离心,实非我之所愿。那天的事情,说到底,长安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受伤与他无关。而且,先生不也替我责备了姜雾她们么?对长安的惩罚,不如就算了吧?”“殿下……”宗长殊没有想到她会对他说这些,眸里充满了不明的情绪。他用受伤的那只手,反握住姚盼的手指,语气沉稳:“多谢殿下。”又对宗长安严厉道:“还不谢恩。”宗长安满面不服,姚盼笑道,“谢恩就不必了,长安,你先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哥哥的。”宗长安不理会她话语里的促狭,站起来还眼巴巴地望着宗长殊:“兄长何时回去?”“我……”姚盼抢先替他说话:“先生自然是要留在东宫了。他是太女太傅,自然要与我同吃同住。”宗长安的肺都要气炸了,他的哥哥好像真的要被这个人抢走了,他急得不行,却见青年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神情肃然,好像全然没有被那些话影响,宛如一尊无情无欲的神明。宗长安再不舍,也得离开了。只是一步三回头,仿佛后面的这座宫殿是什么龙潭虎穴,进去了就会尸骨无存。姚盼挽着宗长殊的手臂,进得殿内。宗长殊走得颇为缓慢,脚步还有些虚浮。“长殊哥哥吃过药了么?”“嗯。”他声音有点疲惫。姚盼低着头,看着他雪白的衣摆,“哥哥为什么那么生长安的气。是因为梨梨么?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啦……”宗长殊一怔,他站在姚盼面前,脸色颇为肃穆,一本正经,“主君涉险,他却视而不见。与那上得战场,临阵逃脱的逃兵又有何异?我宗家子弟,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必须严惩。”原来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太女的身份。姚盼喃喃地:“哥哥教训他,也是在保护他吧,因为梨梨是皇族之人,如果他还是像之前那样,以后,很可能因为自己的言行丢掉性命。”宗长殊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而是在保全那个人的性命,保全宗家。“可是长殊哥哥,你就那么不相信我么?”姚盼松开了抓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了长安么?你觉得,我会杀了他么?”她抬起脸,眼神满是受伤,充满了尖锐的质问,与一折就断的脆弱。“不……”“不是的……”宗长殊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将手放在她的眼角,轻轻擦掉那滴眼泪。继续pua姚盼顺势抓住了他的手,充满眷恋地睡在了他的掌心,睫毛轻轻颤动。见少女这个样子,宗长殊冷若冰霜的面孔,也稍微融化了一些。他感受着她细嫩的皮肤,还有喃喃说话时,抚过手心的微弱气息,“哥哥老是跟我说君臣、君臣,其实我还是不明白,君臣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长殊哥哥对我来说,就是哥哥而已啊。你教梨梨写字,教会梨梨为人处世的道理,陪伴梨梨走到今天,是谁也不能够取代的存在。”她忽然从他的手心抬起脸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和哥哥想要守护的东西,哥哥必须从中选择一个——”她哽咽了一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长殊哥哥会像袒护长安一样,袒护我么?”宗长殊怔怔地望着她。“我不该奢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