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沈如娇觉得自己方才似乎说得太过雀跃,显得好像不太良善,与世人看重的温良恭俭和贤良淑德背道而驰,不免有几分紧张地看向穆衡:“阿九会觉得我做的太过分吗?世人眼中,无论祖母做的再不对,也依然是长辈,我们这等做晚辈的人,理应孝顺。而非像我这样处处与之顶撞,甚至还设下陷阱想要给对方难堪。”“当然不会,我只觉得夫人聪慧。”沈如娇满意地笑笑:“阿九不嫌弃我是恶人就好。”说着她又轻叹一声:“明明我父亲创下不世之功,才有了沈家如今的荣耀。可我祖母不但不体恤心疼我父亲,反而常常因我父亲不肯答应亲戚过分无礼的要求责怪他。“更不必说,因父亲小的时候有些顽劣,与祖父和祖母之间的关系也有些紧张,后来因为父亲去边关参军,一走便是十几年,连祖父去世都未能赶得及回去,跟祖母之间的关系变得就更疏远了。“二叔常年伴在祖母身,祖母偏疼他一些也属常理之事,只是祖母对待父亲十次有九次都是冷着一张脸,活像是仇人一样。”穆衡见她伤怀,出言宽慰道:“这世间,父母偏心之事数不胜数。远的不说,当今圣上不也是更加偏爱年幼的明王,而将长子远送出去,代君修行吗?”沈如娇点点头,突然“哎”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穆衡道:“说起来你倒是跟当今储君的经历有相同之处,都是家中父亲续娶之后,将原配的儿子远远打发了出去。”穆衡原本只是想宽慰沈如娇一二,没想到沈如娇会突然说到自己身上,梗了一梗,有几分自嘲地笑了笑:“确实。”沈如娇见自己勾起了穆衡的伤心事,赶紧把话题转开,“不过阿九你可比太子殿下要幸运多了。”穆衡觉得新鲜,微微挑眉:“这幸运二字要从何说起?”沈如娇支着下巴道:“太子殿下如今被圣上一道圣旨找回京城,可他养在西北这么多年,无根无基,与盘踞京师多年的明王比起来实在是脆弱得很。“我虽不知朝堂全貌,但如今想要易储之声已经大到连民间都能听闻一二,百姓们茶余饭后也能念叨几句,可见当今太子的储君之位有多牢固。“就算太子殿下现在回来,也未必能扭转局势,更多的是难以预知的艰难险阻等着他。”沈如娇说到这儿,像是为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惋惜一般,叹了口气,又笑盈盈地同穆衡道:“但阿九你就不一样了,你跟太子殿下的前半生虽然有些相似,但你入赘了我沈家,做我沈如娇的丈夫,往后的日子衣食无忧自不必说,而且有我在,自然不会叫人欺负你折辱你。“比起要面对刀光剑影暗潮汹涌的东宫之主,你自然是要幸运许多,不是吗?”穆衡看着沈如娇毫不设防的表情,失笑道:“的确如此。”略略一沉吟,穆衡又问道:“若是夫人有机会将阿九与当今太子交换,不知夫人可愿意?”沈如娇连想都没想,便直接摇头:“自然不愿。”穆衡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好奇沈如娇拒绝的原因:“为何?”沈如娇觉得阿九虽然聪明,但毕竟常年居住道观,与方外之人相处,有几分不知世事的可爱。她笑道:“你当太子妃岂是那般好当的?别说太子殿下长得子丑寅卯我都不知,单论他一个储君,院内除了太子妃之外,少不了奉仪、昭训、良娣等侍妾。“女人堆里头无风也会起浪,何况东宫之中处处都是争宠夺利的女子,太子妃每日光是应付这些都能平添两条皱纹出来。“你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若是我今日也纳上四五个漂亮的小郎君回来,日日与他们寻欢作乐,每逢初一十五才来宠幸你一回,是个什么滋味?“而且万一太子殿下貌丑无比,你便是连初一十五都不想他到你的房里来。所以啊,我快快乐乐地当我的沈家大小姐,独宠你一人,难道不快活吗?”穆衡:“……快活。”他原以为沈如娇会嫌弃他这个太子太过无权无势,或是因为安庆长公主而对太子有所抗拒,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所以,他多亏是生得还算端正。否则,这小姑娘大约都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这么一想,穆衡想到那日赏菊宴上,多少姑娘小姐对着顾相家的儿子顾副使频送秋波。似乎这位顾副使是京中少女们的梦中情郎。穆衡状似无意地同沈如娇道:“那日赏菊宴上,我见顾副使儒雅俊朗,谈吐不凡,很是得小姐们喜欢。”沈如娇方才吃得有点儿多,即便是吃了山楂丸也还是有几分撑,捧着一杯消食茶慢慢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