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而陆枢行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喉头滚咽一瞬,似是看见岁杳难得有些踟躇的神情,又摇摇头,反过来低声安慰她道:“师妹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只是我自己会错了意。可笑的是,直到如今被这瘴气一激,我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我夹在这中间,让师妹你为难了。”
岁杳:“不是,你先别这样乱想。我们找个时间说清楚,等到雷劫之后再……”
陆枢行却平静地望向她,“先前每日的那些鼓励话语,师妹是对‘他’说得吧。”
岁杳:“你本来就是正道之光,我只是在拿你当榜样说。”
陆枢行道:“九琉星草,是师妹花心思寻来,替‘他’稳定灵根的。”
岁杳:“他是灵根暴动的根源,而你是正常人。”
陆枢行又道:“你我二人,共结了两道血契,一次是在我清醒的时候,一次是在‘他’梦行的时分。而这两道契约,实际作用对象统统是‘他’,与我无干。”
岁杳:“他是疯狗,你很好,你别跟他比。”
“好,我不与‘他’比,我只是想要问问师妹。”
陆枢行垂眼望向她,语气中是近乎悲哀的情绪。
“一开始,在他还未真正出现的时候,虽然不知师妹是如何做到的,但显然已提前预料。从那之后,师妹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次开口而说的话语,都是在为他的存在而铺垫准备。因为他危险,他是疯狗,他堕了魔,所以你全部注意都在他的身上,师妹哪怕是面对着我,也在透过我看向另外一个人。”
“师妹的眼中,从未真正地有过‘我’,不是吗?”
在雷声轰鸣的巨响中,陆枢行闭了闭眼睛,身上的伤口血污于雷电交织间被映照得凄厉。
他的叹息声被雷鸣淹没,但岁杳还是听见了那句话。
陆枢行说:“或许师妹你不会知道,当你说要陪我一同治愈梦行病症的时候,我先前心中有多喜悦,如今……便显得有多可笑。”
“……”
岁杳最开始以为陆枢行是被瘴气幻化的景象所迷惑,于是想要给他念清心咒。
但是一直看到这里,她确定,陆师兄此刻是清醒的。不仅没有堕魔,没有转变性格,他甚至比此刻内心产生了些许波动的岁杳更加清醒。
岁杳并没有开口反驳对方,因为她知道陆枢行某种意义上说对了。
她经常看着陆师兄的脸,脑中回忆起魔头狰狞的模样,她接近陆枢行,做出的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种种举措,也是在提前预防魔头的出现。
陆师兄过于正派,过于让人放心,所以总会下意识让人觉得,他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理所应当。因为他是正道之光,因为他是陆枢行,他就应该做这些事情。
而且……
之前一时被“魔头的存在竟然被发现”这件事给怔住,现在再回头来想想那些话,陆师兄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这又是什么事?
岁杳抬手按了按眉心。
她难得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而等到几息之后,再抬起头的时候,陆师兄已经不在这里了。
黑云密布的天穹之上,昼夜完成轮转,魔头在满地狼藉之中睁开眼睛,几乎感受到身体剧痛的瞬间便反应过来眼下场景。
“嘶,这蠢货竟然提前突破了!”
陆枢行大骂一声,当即调动逆行全身灵气,黑火运生而出,包裹粘结在断裂的身体组织上,暂时隔绝了部分雷劫的伤害。
他余光瞥到岁杳还顿在原地,又是脾气暴躁地跳脚,“站这么近是嫌雷劈不着你吗,这么想同归于尽?!”
岁杳眉心一抽,当即干脆利落地转身缩进一处岩洞中,将自己彻底远离雷劫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