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嬿婉见终是逃过一劫,不免心里暗自庆幸。要是没这么一个刺客出现,他们想要洗脱谋害宫嫔的罪名恐怕要费上很一番周折,就算皇帝肯按下私查,恐怕金玉妍也会跳脚的蹦起来把事闹大。
不过金玉妍为什么放着她这次这么明显的把柄不抓?卫嬿婉有些好奇、也有些在意,嘱咐了进忠和消息灵通的澜翠,多留意启祥宫近日的动作,她怀疑刺客的事恐怕又是有金玉妍掺了手脚。结果春婵递来消息,艾儿动了。
这平日里装得唯唯诺诺的小宫女为了报仇,胆子还真是不小。卫嬿婉听着春婵说太后手下的福珈姑姑带人拿了艾儿,搜出了佛珠,咬出了皇后。看来艾儿不止搭上了自己这条船,她恐怕是看自己长久的按兵不动,虽接济她银钱让她能进了启祥宫,却一直不曾使她,按捺不住又去投了更大的靠山。
太后,卫嬿婉心里暗叹,艾儿怕是留不住命了。她本想稳妥一些,留艾儿放长线,结果小丫头恨意难耐,不要命也要拉着虐杀了她唯一亲人的嘉贵妃下地狱。卫嬿婉当然不会认为艾儿做太后的马前卒只是为了诬告皇后,联想到嘉贵妃刚刚向皇帝告发了安吉大师赠予皇后七宝手串以作定情之物,艾儿就被太后的人从启祥宫挖出来,又给皇后咬上一口,皇帝就是蠢笨如猪都会想到这是人有意构陷。
太明显了,皇帝不会信了。而且有太后推波助澜,金玉妍这次怕是真的要栽在这个她拿来当爪下老鼠一样欺凌的小宫女身上。只不过太后本意可能是对着皇后去的,只是看轻了艾儿这个棋子,最后会被艾儿摆一道。先得罪皇帝、后开罪太后,卫嬿婉为这个算是她恩人侄女的可怜女孩子叹息了一声,她的命已经定了。
卫嬿婉在心里盘算了很多天,还是把进忠叫来,将她这边的消息和谋划说给了他。
“炩主儿是打算拉皇后娘娘一把?”进忠听了她的消息,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
卫嬿婉看着他一副“我带出来的学生真聪明”的自豪模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总不能去拉金玉妍?我巴不得她下十八层地狱。而且皇帝一定是要保皇后的,金玉妍这么大张旗鼓的用女子清誉拉一国皇后下水,太后躲在后头伸一只手推波助澜,冲的可不仅仅是乌拉那拉。”
进忠低下头想了想,伸手隔着袖子握了握卫嬿婉的手腕,算是同意了她的谋划。
自从她被查出来有孕,进忠就一直有些小心翼翼、束手束脚,不想让她多思、也不想让她再搅进后宫的泥淖里去。按他的话说,这段时间没什么是比她安全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皇嗣更重要的事。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放,进忠好几次偷偷来给她捏腿疏通经络的时候都要在她耳边叨叨,万事有奴才呢。
她知道这一胎很重要也很危险,多少女人死在头胎的产床上,多少后宫女子常常一尸两命,而且这一胎若是个皇子,那她的地位就能更稳固些。她做无根浮萍的时间太久了,只靠着皇帝那点微薄的爱怜,她这把刀若是他使着不顺手或者不想用了,随时都会丧命。她极需要保好这一胎。
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长时间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做,停滞不前的困顿感会让她焦虑不安,进忠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想方设法的给她找最安全的事来做。
于是当卫嬿婉偷眼瞧着愉妃离了宴席,接着李玉也离了皇帝,再后面皇帝也离了席之后,悄声吩咐澜翠回去取了新制好的书册子和一件厚披风,带着春婵就往养心殿赶。
紧赶慢赶的才在养心殿门口碰上了皇帝,借口说夜风寒凉,臣妾见您只穿着单衣,就叫人取来了披风,皇上披上吧。然后借着凑近给皇帝系披风的档口,说臣妾临皇上的字略有所获,想请皇上御览。说完眼睛去瞄澜翠手上的托盘,然后冲着皇帝眨了眨眼。
皇帝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好笑之余倒是起了几分好奇之意,拉了她的手一起进了养心殿。
卫嬿婉让春婵澜翠在外面候着,亲手托了托盘,把前几日做好的书册奉上御前,也没再耽搁,说明了这是之前她临皇上读书的御笔批注有感,又想起进宫前自己做过的裁书的活计,就把临的字和文章一起亲手制成了书册,请皇上御览,虽粗陋,只想博皇上一笑。
“之前皇后娘娘也偶尔会赏赐后宫亲手抄写的经卷,臣妾因更喜欢临皇上的字,是以没有再去临写学习。”卫嬿婉见皇帝看着她奉上的书册心情不错,就小心的觑着皇帝的脸色说了这段话。结果看皇帝冷了神色,也不看她,于是讷讷的闭了嘴,干巴巴的在一旁站着。
“你这是想为皇后求情?”皇帝抬起了眼,平平的看着她。
“臣妾侍奉皇上、皇后娘娘日久,虽自己愚笨粗陋,但也仰慕皇后娘娘正气昭昭之心,气节郎朗如秋菊春梅、竹枝松柏。臣妾相信皇后娘娘是断不会与安吉大师有私的,即使当真曾被大师赠与过什么佛珠手串,也只是为皇上祝祷、为皇嗣祈福。事关皇后娘娘清誉和大清万千女子表率之安定,虽自知人微言轻,臣妾也不得不言。”卫嬿婉捧着自己日渐大起来的肚子缓缓跪下去,说完就行了个大礼,趴在地上不吱声儿了。
皇帝在上头默默不语,卫嬿婉也不敢起身,直等得跪在地上的膝盖都被养心殿的地砖沁凉了,才听见皇帝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下来拉起了她。“难为你有心,”皇帝握了她被冻凉的手,“你怀着孕本就辛苦,之前又受了惊以致胎像不稳,就别掺和这些乌糟事了,皇后的事,朕自有处置,你安心养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