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漫长得像蚂蚁翻阅一座山,还不辞辛苦地要翻回来。当人的精神过度集中,沉浸在某个情境或思绪里,就会失去对时间的准备感知。梁橙想东想西,想七想八,最后注意力又回到徐晏驰身上。她在笔记本记录的东西不算多,但也不少,徐晏驰已经快要翻到底。他像对待一份价值数亿的商业资料,又仿佛在读流传百世的经典诗歌,十分专注。他垂着眼,看不到眼神,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或波动,梁橙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他翻到最后一页了。仿佛有雄伟壮烈的鼓声从远处响起,为审判倒计时,梁橙在鼓点中抬头,挺胸。徐晏驰终于阅读结束,缓缓抬起眼皮。双眸锐利如昔,此时意味不明地落向她,盯着她从紧张变得纠结、又从纠结过渡到麻木,最后归于一片平静的脸。梁橙在这段时间里给自己打下了坚实的心理防线,迎视他的目光。她准备好和敌人以真面目相见了。徐晏驰坐在那张定制的真皮座椅上,拿着她的秘密笔记本,从桌后气定神闲地瞧她片刻。他意味深长道:“你要是暗恋我就直说。”浩荡的钟声咵唧一下劈了叉。摊牌的宣言都已经打好腹稿,梁橙险些被突如其来的急转弯闪了舌头。?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种走向。梁橙心中满腔思绪,此时变成一片空白,只剩大写的荒唐二字。徐晏驰的自恋程度,总是能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一时竟分辨不出,承认自己是卧底,和背上“暗恋他”这口锅,到底哪一个更难接受。她沉默半天,心情颇为复杂:“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想暗算你?”徐晏驰点了点头:“得不到我,因爱生恨,可以理解。”“…………”梁橙感觉自己的大脑一下有点缺氧。因爱生恨……可真是厉害了。这卧底,她不想干了。可能是她脸上的想摆烂太过明显,徐晏驰挑了下眉。“你煞费苦心到盛来入职,每天偷偷观察我,记录我的喜好、生活习惯,打听我的感情生活……”他细数她的可疑行为,缓缓问道:“除了这个解释之外,难道还有别的目的吗?”目的二字从他低沉的嗓音说出,像一记警钟,敲醒了梁橙。她长长吸了一口气,理智随着氧气回笼。算了,暗恋他就暗恋他吧。太科需要她来拯救,比起振兴家族的重任,一点屈辱,这不算什么。不能因小失大。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卧薪尝胆。梁橙在心底说服自己,麻木地回答:“没有。”她解释了那么多次,对他没有企图,到底白说了。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作者有话说:徐晏驰:终于承认了?盛夏清晨明艳而热烈。室内冷气又让这种热烈变得舒适合宜。徐晏驰向后靠在椅背,悠悠道:“梁秘书为了得到我,还真是不择手段啊。”梁橙担心再晚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暴露卧底身份来自证清白。指着他手上的笔记本问:“我可以拿回我的本子吗?”“可以。”徐晏驰没有扣押,大方地将笔记本合上,右手拿着,往前一递。梁橙往前两步,上身微倾,手越过桌子上方去接。手指握上本子,拿了一下,却没拿动。她抬眼,正正撞进徐晏驰黑色瞳仁里。他眉梢扬起一个不甚明显的角度,目光定定攫住她,若有所思。梁橙生怕他再思考下去,又琢磨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结论里,连忙出声,隐晦地提醒他:“老板,这是我的本子。”徐晏驰颇感兴趣地问她:“cpx是什么意思。”梁橙霎时一愣,已经快要破罐破摔的当下,心虚再次悄悄冒头。徐晏驰的眼睛太过犀利,梁橙此时完全暴露在他眼前,一个多余的神色变化恐怕都会被捕捉。“脆皮熊……”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急中生智,脱口而出。徐晏驰对这个新鲜词汇似乎十分好奇:“脆皮熊。这是你给我的代称吗?”“昂。”徐晏驰仍然看着她,几秒之后,忽地一笑:“还挺可爱。”梁橙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好在说完这些,徐晏驰终于撤下手上力道。她将笔记本拿回来,握在手中,像握着自己的罪证。徐晏驰又说:“我确实不喜欢大红色。玫红色和荧光绿色也不喜欢,会让我的眼睛感到不适。”梁橙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