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直收拾好,上了床,道:“那你能怎麽办呢?人老了就会这样。”
“他很惦记我爸爸,我叫爸爸来吧,反正爸爸也放假了。”
程松直身体一僵,转头看那小孩,认真问:“你不会说真的吧?”
耿尧安点点头:“真的啊,要是爸爸来了,师爷肯定很高兴,也许就不那麽糊涂了。”
“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可能你爸爸没告诉过你以前发生过什麽事,但是你看你爸爸这麽多年不愿意回来看易老师就应该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程松直听爸爸和师爷说过那些往事,实在有些惨烈,他想,如果换了他,他未必能坚持三年。
只是,耿尧安也不是善茬,虽说表面看着异常乖巧,心里却很固执,认定的事情绝不回头。听程松直那麽恶狠狠地说话,耿尧安立刻坐了起来,说:“才不是!虽然我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麽事,可是师爷这麽牵挂我爸爸,肯定是对我爸爸有很深的感情!”
“那你爸爸呢?你想过你爸爸吗?”
“你们都以为自己很了解我爸爸吗?他这麽多年不对我说我有个师爷,这麽多年不回来看师爷,甚至不愿意做和古代文学相关的工作,你们以为是因为他和师爷断了关系吗?根本不是的!是因为他心里从来没有放下!所以他只好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个坎!”
程松直被他气笑了:“那你打算怎麽呢?哦,把你爸爸叫回来,让他再体会一遍以前那种崩溃的感觉,让他跨过这个坎?耿尧安,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没有!我希望爸爸能面对这件事!这其中一定有什麽误会,师爷明显很爱我爸爸,那为什麽我爸爸根本不愿意回来看他?!”
“因为他毁了你爸爸!”程松直厉声道,“你爸爸从不回来看他,从不对你说,从不踏进这个圈子,不是因为他没放下,是因为他早就被你那个可怜的师爷毁了!”
耿尧安一怔,似乎被程松直吓到了,可过了一会,还是摇摇头,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还说不听了,程松直懒得解释,只道:“裤子脱了,趴过来,我要打你。”
耿尧安不情不愿地跪起来,把宽松的睡裤拉到大腿根,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你打我也好,我一定要这样,他是我爸爸,我不要看他介怀过去。”
他妈的这狗屁逻辑,确实是数学考34分的人想得出来的。程松直语带嘲讽:“对,他是你爸爸,你最心疼他,所以就把他带到这个满是心理阴影的地方来,美其名曰让他和过去和解,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耿尧安!”
“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我很笨,可是我才是和我爸爸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他在图书馆工作,又到教育局工作,早些年人家请他去上课、写书、做编辑,他都不愿意,可是那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只是因为他没有办法面对过去!如果那是你爸爸,你舍得看他因为二三十年前的事情就舍弃他一生热爱的事业吗?他为什麽没有跟过去和解?因为你们都在帮他逃避!”耿尧安一口气说完,热泪直直淌下,看程松直似乎被他镇住了,反倒不好意思似的,抹了把眼泪,乖乖趴好了。
昨天才到了这里,已经挨了两顿打,圆滚滚的小屁股上还留着些青紫痕迹,如果用力按压,还是会疼,可他现在又要挨打了。
程松直没想到这死小孩挺有想法,而且说得也很有道理,可是,如果事情真的那麽容易解决,当初也不会闹成那个样子了。
“阿葵,”程松直冷静了许多,温声细语的,“我知道你的心,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爸爸的心结可能没有你想的那麽简单,你既然知道他这麽多年都没有迈过这个坎,就应该知道他不会轻易和你师爷和解,今晚打你,不为别的,是警醒你,不要沖动,不要把事情变得更糟。”
耿尧安从小是被爸爸妈妈宠惯了的,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偏执。听了程松直的话,半晌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趴着。
程松直拿他没办法,扬起巴掌“啪”一声拍在小孩左边屁股上,打得小肉团一颤,慢慢显出些粉色来。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程松直手都震得发麻,可耿尧安居然咬死了不开口。程松直本想着,小孩要是开口说句话,别像头倔驴一样,他就不打了,可看这情况,他只能打到小孩改变主意了。
“啪!”巴掌扇在右边屁股上,疼得耿尧安心里一紧。巴掌的疼是薄脆的,来得很猛,但去得也快,只是他臀上本来有伤,因此大大拉长了疼痛的时长。
“啪!”“啪!”程松直挥着巴掌,左右开弓,一连打了十几二十下,把小孩两边屁股渐渐打得通红,温度升高,可小孩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程松直倒是不怕跟他磨,就是手里没个工具,打着手疼,因此稍停了一会儿,问:“想好没有?”
“没想,”耿尧安颇为诚实,不像写数学时挨打那样什麽话都说得出口,“我就是要这样。”
程松直被气得脑子“嗡嗡”作响:“耿尧安,你怎麽回事啊?好,就算你觉得自己没错,你打算怎麽把你爸爸叫来?嗯?打电话给他,说师爷特别爱你特别想你,你过来吧,是这样吗?”
呃……耿尧安确实是这样想的,不说话了。
“那你觉得你爸爸会过来吗?真就脑子一团浆糊,什麽都想不明白!”程松直本来还心疼自己的手,说了这麽几句,火气又上来了,卯足了劲,“啪啪啪”地给了死小孩十几巴掌,打得耿尧安“嗷嗷”叫唤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