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瀚玉望着床上的郑罗氏,突然问道:“王太医原话怎么说?”孙嬷嬷愣了愣,支吾道:“王太医说……说老太太是中了暑气,气急攻心,痰迷心窍,诱发中风,开了两贴药……叫好生静养。”郑瀚玉又问道:“药方子呢?”孙嬷嬷不明就里,只得快步走去开了描金红木橱柜小抽屉,取了药方子回来,双手递过去。郑瀚玉拿了药方子,却也不看,只往袖子里放了,便道:“也罢,老太太病体沉重,我们留在这里也是搅扰,就先行回去。这里你们仔细服侍,待日后老太太病好了,各自有赏。”言罢,竟拽了宋桃儿要走。孙嬷嬷当即傻了眼,老太太的吩咐,无论如何要把四太太留在这里伺候病榻,她哪儿敢放了他们走?无奈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进言:“四爷,老太太病的沉重,按着府里规矩,各房太太都需留下侍疾……”便在此刻,郑瀚玉分明看见郑罗氏放在身侧的左手轻轻动了动。他正欲说些什么,却是宋桃儿开口道:“罢了,四爷,老太太病的这般重,身为儿媳我也该留下伺候。你有公务在身,还是先回去。”她不是不疑惑郑罗氏这病来的蹊跷,但她病倒了却是眼跟前儿的事。她已听说昨儿为了常文华的事,郑瀚玉同他娘嚷了一场,如若此刻再添些什么把柄,让外头那起与郑瀚玉不对付的言官听见了,写了奏疏上去,弹劾他不守孝道、忤逆母亲,饶是郑瀚玉有军功在身,怕也要沾些麻烦。她旁的不懂,但这些事还是知道的。郑瀚玉暂且无法可施,沉默了半晌,只得独自离去。待郑瀚玉前脚出了松鹤堂,后脚郑罗氏竟有了动静,慌得宋桃儿与孙嬷嬷一起上前照看。这老太太也当真有本事,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微睁着,朝宋桃儿含混道:“……水……”宋桃儿便走去端了茶盅子过来,握着一只鎏金小汤匙喂了她两勺水。郑罗氏咽了下去,又闭上眼睛。宋桃儿同孙嬷嬷都在床畔站着,孙嬷嬷偷眼打量了这四太太几眼,看她年岁极轻,身条瘦嫩,又想想这两日的事,心里也生出几分怜惜来,便低声道:“四太太,您先到外头坐坐罢,这儿有老奴呢。”宋桃儿道了一声谢,挪步走到外头。外屋里,其余三房太太也都在,老太太有令,把她们都拘管在这儿,一个也跑不了。蒋二太太正同那两房太太说些不咸不淡的言语,什么:“招进门来的狐媚子搅家精,枕头风吹的呜呜的,能挑唆着儿子跟亲娘不和,还像不像诗书礼仪传家的孩子!”那两房太太也都待听不听,各自摇着手里团扇。宋桃儿走出来,也不理睬她,只向大太太林清霜招呼了一声,就在她身侧坐了。林清霜倒有些不好意思,向蒋二太太先道了一句:“二太太,老太太病着,还是不要高声喧哗,仔细吵着老人家。”这意思,就是为宋桃儿说话了。蒋二太太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说错了?老太太这场病,谁不知道因谁起的!爷们儿收房里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勒掯着不让进门。连乡下柴火丫头都能抬进门来做正房了,堂堂千金小姐做个平妻都不行的?!”她心里还恼恨着郑瀚玉为着宋桃儿的缘故,把郑廷棘垫发充军去了,逮着空子便要寻衅生事。宋桃儿看着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里头孙嬷嬷叫:“四太太,老太太叫你!”只得起身进去。郑罗氏无别的事,不过是又叫她替自己翻身。这一日,郑罗氏放着一地的老妈子丫鬟不使,且遣散了其余三房儿媳,独留下宋桃儿,吃饭喝水,翻身便溺,都指着她伺候。孙嬷嬷看不过眼,想上前,郑罗氏又不许。人前,郑罗氏便说自己这小儿媳妇极是孝顺,自己非得她伺候才能舒坦,汤药她不尝过,自己便不喝,饭也要她亲手喂了,才吃的下去。这般直闹到傍晚,郑瀚玉见妻子还不回来,发了脾气,亲自到松鹤堂,直言他来伺候母亲,郑罗氏这方放了宋桃儿。晚夕,看着妻子略显疲惫的倦容,郑瀚玉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说道:“明儿不去了,又不是没人服侍。”宋桃儿却笑道:“这算什么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犯不着再把事情闹大。无论怎样,老太太如今当真是‘病着’。”郑瀚玉面色不愉,又说不出什么来。那药方,他也托相熟的太医看了,倒当真是治疗中风的方子。郑罗氏这病,当真就来的这般急切么?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