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长凳、板子一起到了,登时就上了刑。银朱与碧青被捆在长凳上,两指厚的板子一板一板下去,衣裤上登时就见了红,惨如杀猪般的叫声响彻云霄、远聆数室。怜姝在旁看着,面上血色全无,娇软的身子不住发颤。郑瀚玉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我适才说了,新婚大喜给你个恩典,便免了你的杖刑。说起来,你该对太太感恩戴德才是。若非有她进门之喜,今儿你一样在这里受刑。”怜姝瑟缩着身子,心底怖意丛生——单看银朱与碧青被押来,便知四爷是早已布置好的。他也是早已捏准了自己不会甘心被撵出去,必定要争上一争,才好引出下头的事。也是杀鸡儆猴,为四太太在海棠苑,不,是在靖国公府中立威。可笑自己一日一日被装在缸里,还道自己聪明。想到此处,她心底又禁不住冷笑,自己服侍了多年的四爷都还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性情,那个才从乡下来的女人,便能么?怜姝向着郑瀚玉端端正正的磕了几个头,说道:“怜姝今日去了,望四爷日后多多珍重。”言罢,起身竟就这么一步步出了海棠苑。她要洗干净眼睛看着,待郑瀚玉厌了之后,会怎么收拾那个乡下女人。那一仆一婢嘶吼之声极大,连尚在浴房之中的宋桃儿亦听到了。她正踩着水,闭目听凭晴雪将泡了香花的热水浇在身上,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不由低声问道:“外头什么动静?”晴雪忙差使了小丫头紫燕去看,那小丫头腿脚伶俐,飞跑出去,只片时就回来了,说道:“爷在院子里审三房的碧青与银朱哩,还将怜姝姐姐也撵出去了。”宋桃儿与晴雪一起怔了,晴雪忙在心里念佛,只说好在自己机灵,早早跟她撇清了干系,不然今儿只怕自己也免不了这一场罪受。宋桃儿便问道:“可知道是为了什么?”紫燕摇头,“四爷脸色冷的跟冰一样,院里没一个人敢说话,我也不敢去问,只看了看就回来了。”晴雪忽放下香花胰子,在地下跪了,给宋桃儿磕了几个头,说道:“太太,婢子有几句话告诉。”宋桃儿无奈道:“你这个丫头,我还在洗浴,你是要我光着身子在这儿听你说话么?先伺候我洗完再说。”晴雪忙爬起来,服侍宋桃儿洗完了,穿了素白薄绸衫裤,长发以素银簪子绾了,扶着她在一边的香妃榻上倚了,方才又跪在地下说话。她便将怜姝如何找上自己等四人,如何交代话等一一说了,便垂首听上发落。宋桃儿瞧着这丫头的头顶,倒是乌油油的好头发,白净的皮肤,黑亮的眼珠,算得上一位美人,她不由一笑:“怜姝找上你,算是有些眼光的。”晴雪一呆,不由抬头看去,疑道:“太太……”室内烛光昏黄,灯下看着太太,那张鹅蛋脸上泛出如珍珠般细腻的光泽,倒越发显得端庄和气。一时里,晴雪竟而想起了庙里的观音娘娘。宋桃儿微笑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晴雪心道这也没什么可瞒的,便说道:“不瞒太太,当初怜姝找到我们,我心里实在也存了几分念想。我们这做奴婢的,能一步上进,放过去那便是傻子。但进来之后,看着四爷待太□□爱情深的样子,太太又是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儿,我就知道了这里头绝没我们什么余地,必是怜姝那个蹄子怕太太来了之后夺了她的权柄,所以使的坏。当了这两日的差,太太待我们极好,明猜到怜姝的心思,也没有折辱凌虐我们。这样好的主子上哪里寻去?我们都心甘情愿伺候太太。只是,若太太心里觉得不好,嫌我们碍眼,那明儿我们就自己求去,绝不给太太惹麻烦。”宋桃儿听着,面上的笑意却越发飘忽起来,淡淡说道:“其实,这些事和你们有什么相干呢?”晴雪怔了,又听宋桃儿道:“这件事,是怜姝动了心思,可关窍实则还在四爷身上。四爷若不理会你们,你们就只是丫头罢了。四爷如看中了你们,那才有下面的事。哪怕我撵了你们,四爷如当真有这个心思,还是一样的从外头弄人回来罢了。又有什么意思呢?”从前世的郑廷棘,她便觉得,这些事其实都要怪男人,男人不动心思,那哪儿会有那么多所谓的狐狸精、浪蹄子?女人之间相互挤兑折腾,不过是想将彼此驱逐出自己的地盘。然而这个地盘,其实从来不由女人说了算。那时候,郑廷棘的后院养着几个爱妾宠婢,人人都笑话她不会管束,甚而老太太都曾私下敲打她,要她好好的做个正房夫人。但且莫说郑廷棘压根不会听她的,即便是她能把眼前的人撵走,但转眼郑廷棘就能再找一拨人来。与其痛骂整治这些个所谓的狐狸精,不如责怪丈夫德行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