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姝折腾了半日,白费了许多力气,反倒与人做嫁,还凭白挨了一顿责罚,心中自是不甘,然眼下她也无法可施,只得暂且回房,慢慢盘算。苏月珑在海棠苑直坐至晌午时分,松鹤堂那边打发人过来传信儿,说老太太今日请了观音庵的妙义师太来家讲经用素斋,不必各房太太再过去立规矩。宋桃儿眼看到了晌午时候,思量着郑瀚玉已留了话不回来,便留苏月珑一道用午食。苏月珑想着长日无聊,回去也不过是看着几个妾侍通房争风吃醋,遂答应下来。一时,翠竹过来问:“讨太太示下,饭菜摆在哪儿?”宋桃儿微一思索,说道:“横竖就我与三嫂子两人,摆在碧玉涧罢,那儿凉快。”翠竹答应了一声,忙去布置。一旁苏月珑看着,有些愣愣的,这四太太才进门第一天罢了,遣人办事倒老练的很,言谈之间比她这个进门有年头的三太太还自如些。宋桃儿看她神色,晓得她心中所想,只是一笑。碧玉涧是紧挨着正堂的一间厢房,四面开窗,后面种有大丛的金镶玉竹,盛夏时分倒是个避暑的去处。片刻功夫,翠竹便来报饭菜齐备,请两位太太挪歩过去。两人便起身,去了碧玉涧。进得房中,顿时一阵凉风拂面而来,令人为之一爽。郑瀚玉之前是个独身男子,苏月珑几乎从未踏入海棠苑一步,今儿还是头一次进碧玉涧,但见这屋子四壁糊的雪洞也似,悬挂古人字画,博古架上安放博山侍女捧心香炉,另有兰花数盆。只为着正当饭时,房中并未用香。房间正当中摆着一张乌木嵌理石面四角海牙方桌,桌上六碟四碗,时新菜蔬,鱼羊鲜物,精细点心,不在话下。宋桃儿便让苏月珑入座,两人说了些客套话,各自坐下了。苏月珑看着满桌饭食,显是比自己素日所用高些。这国公府除了老太太郑罗氏百无禁忌,其余什么人什么份例,都是有定数的。若是个人想点菜,就得自己补上。四时八节之外,唯有郑湘汀在她房中歇宿用饭时,饭菜才会有些格外的好东西。眼下这些菜式,精致也还罢了,甚而还有些时令里没有的东西,显然是郑瀚玉交代厨房的。苏月珑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了,她堂堂一个郡王府千金,怎么就还及不上一个乡下女儿?宋桃儿一面让她吃菜,一面微笑道:“天气酷热,怕嫂子没有胃口,将就用些吧。”苏月珑含笑应了,一溜眼儿瞅见博古架上的兰花,心里一动,浅笑道:“这四爷还是一贯的喜爱兰花,这小书房里也摆了这么多。”宋桃儿一怔,这件事她可不知道,前世从未见郑瀚玉房中摆过兰花,之前那盆金边墨兰又险些被他扔了。他亲口说起厌恶此花,又怎的喜欢上了?苏月珑看她面色微凝,唇角微微上扬,轻轻说道:“弟妹初来乍到,许多事还得慢慢知道。这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宋桃儿看着苏月珑面上那自得神色,只淡淡一笑,言道:“多谢三嫂子提点,我记下了。”她并未追问苏月珑兰花一事,倒也不是不好奇丈夫的旧日私事,但她更情愿亲自去问郑瀚玉,而不是由着一个外人戳嘴戳舌,然后去胡猜乱想。苏月珑见她不问,准备好的一肚子话没了出处,倒是噎住了,半晌才讪讪笑道:“自然,弟妹与四爷夫妻情好,这些事往后自也会慢慢知道的。”宋桃儿浅笑不言,只客客气气、殷殷勤勤的请她多吃些菜。用过午食,两人皆要午歇,苏月珑便起身去了。待苏月珑走后,宋桃儿重回明间,晴雪送了一泡茉莉白毫过来,助她消食解腻。宋桃儿端着茶碗,任凭茶香四溢,白烟袅袅,并未喝上一口。晴雪在旁瞧了一会儿,她是个心思灵透之人,微一思索便明白端底,遂说道:“太太不必把三太太那些话放在心上,四爷待太太极好,三太太看着眼红罢了,所以故意说那些话好让太太心里不痛快。其实四爷和太太恩爱和睦,何必把这些外人的言语放在心上。”宋桃儿闻言先是一怔,看了那丫头一眼,笑道:“你倒是敢想敢说的,只是背后这样议论别房的主子不好。”晴雪听着太太口吻并无责怪的意思,忙笑道:“太太说的是,但我心里只晓得侍奉、敬重太太,不知道旁的。”原本,怜姝挑她们进四爷房里服侍、又有老太太那些言语,她心里本还真存着几分念想。但今日瞧着四爷待太太的样子,又看了太太惩治怜姝的手段,足见这位新太太不是个好惹的。既如此,她不如趁早歇了那些心思,好好侍奉太太,日后求着太太给指一门好亲事,强过似怜姝这般弄得灰头土脸,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