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姜云逸刚吃过早饭,管家姜大匆匆送来一份请柬,语气尽量平静地道:“家主,适才宋国公世子差人送来请柬,说是宋国公亲笔手书,邀您过府赴宴!”姜硬微微一愣,那个老狐狸竟然如此执着?而且如此拉得下脸?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继位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准备工作,根本没有展示过任何峥嵘,为何会引起宋国公这样的人的关注?姜大见这位小家主脸色阴晴不定,欲言又止,还是生生忍住了进言的欲望。姜云逸轻呵一声,笑道:“那我亲笔回他一封便是。”话毕,姜云逸吩咐小豆子取来一份印有齐国公家纹的绢帛,先客套了几句,结尾甩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素来沉稳的姜大看得心惊肉跳,忧心忡忡地道:“家主,这样怕是要大大开罪宋国公了呀?”姜云逸轻呵一声:“这次开罪的何止一个宋国公?整个世家的祖坟都要被我给刨了。”姜大闻言如遭雷击,苦着脸道:“我的小祖宗哎,你还干了啥?莫不是把天捅破了?”姜云逸负手而立,抬头望天,神色从容地道:“把天捅破了,自然有个大的顶着。”入夜,宋国公宋九龄回到府上,看着管家宋大递上的齐国公回帖,老眼狂跳,终于皱起眉头:“道不同不相为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也敢与老夫论道?”宋九龄仔细盘算了一下,那小兔崽子只有一个国公的爵位,并无实职,他空有偌大权势竟无处发力?派人去挤兑齐国公府所剩不多的产业?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丢不起那人。思来想去,宋九龄竟然气笑了:“竖子,真当老夫奈何不了你是吧?”心中有了计较,宋九龄便将此事姑且放下,毕竟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数日后,从长安商行采买的十万石亚麻陆续运进了齐国公府,整个朱雀大街的权贵都为之侧目。洛都城东,文萃坊,百万洛都最锦绣繁华之地,自然也是世家子弟礼贤下士、寒门士子寻求出路的利益勾兑之所。文汇楼,自洛城建都起便开始屹立。二百年间,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士子在此发了不少广为流传的牢骚。陈明煜脚步匆匆来到文汇楼前,望着三层灯火通明的阁楼,心中微微叹气。他出身江东豪族,少时在江东便颇有才名,但来洛都蹉跎了七年,竟一事无成,这文汇楼他已来过不下百次,也曾得过不少世家嫡子的称赞,但一说到举荐出仕,便没了下文。吃了七年闭门羹,他早就想得清清楚楚,他是族中嫡子不假,但兄弟众多,族中并不愿意为他拿出太多利益与洛都权贵做勾兑。在洛都,像他这样出身地方豪族,腹中有些才华的寒门士子一抓一大把。只有极少数机缘巧合者,才能获得世家权贵赏识出头,大多都只能黯然回乡。今日,博望侯世子在文汇楼宴宾客,无数寒门士子争先恐后来此展示才艺,以期博取博望侯世子青睐。“郎君,看报。”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陈明煜的思绪,陈明煜微微皱眉,却见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厮将一张尺半长、一尺宽的绢帛递到面前。如此失礼的做派,陈明煜本想出言呵斥,但目光却是不由自主被怪异绢帛上的内容所吸引。他下意识接过绢帛,入手粗糙,厚实,比寻常绢帛手感差许多,但还算结实,足以承载文字。这绢帛最上方用正楷写着三个大字:文华报!开头就是一首七言绝句,题头非常不合诗理,但却极合他心意:不拘一格降人才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一看落款:颜行之。竟然是当代文宗、儒门领袖颜行之?怪不得如此振聋发聩。还有这别出心裁的断句符,当真是妙极,若是少时读书能有这断句符,至少能省一年功。陈明煜怔在当场许久才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几多钱?”但那小厮早就走了,在不远处继续分发这种怪异的报?陈明煜欲言又止,但并未追着去给钱,继续看起这文华报上的其他内容。除了打头的一首诗,下面竟是一篇长文,题头更加怪异:梦桃源记。题头下面一行还有副题头:第一回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这十个字的副题,便再次引发了陈明煜的强烈共鸣,若是他的才华能直接卖给天子该多好?已经被这文华报彻底吸引的陈明煜甚至顾不上博望侯世子宴宾客的时辰,就杵在文汇楼门前,如饥似渴地阅读起这篇长文。“三代之时,有武陵书生姜小明耕读传家。一日放牛,读书忘我,不知牛自前行,误入桃花山中,遇山中小国国君开科取士”几十字的铺垫后,便开始狂甩科举设定,这种写法若是放在番茄,肯定会扑到死,但却深深吸引了郁郁不得志的陈明煜,也吸引了文萃坊中万千寒门士子。洋洋洒洒,两千字读下来,陈明煜已是泪流满面。大周果真如这山中小国一般科举取士,那他何至于在洛都蹉跎七年?妻未娶,业未立,一事无成。“陈兄,何故在此哭泣?莫不是思乡了?世子马上就要开宴了,再不进去可就晚了。”一名有过几面之缘的寒门士子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要拉他赶紧进去。陈明煜赶紧尴尬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抱拳一礼:“王兄,今日小弟身体不适,便不去了。”说完,转身就走。读完文华报,陈明煜已经不想去攀附什么博望侯世子,他想直接货与帝王家!是夜,三千份文华报在洛都暗中流传,读到此报的寒门士子或热泪盈眶,或拍案叫绝,大多都辗转无眠。开国公侯们仍旧一派歌舞升平,浑然不知一股滔天巨浪已经在起势。:()大周神相:不信东风唤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