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谁能服?席安垂眸,她低头看着自己遍布老茧的手,这双手的主人曾经在农家受尽苦难,也曾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从一开始的怨恨到如今的冷漠。她只想远离这家人,过上平静的生活。但如果他们纠缠着不放,席安也不会就此罢休。“你……咳咳,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我最像。”“一样的不服输,身上长着反骨,脑子里尽是离经叛道的想法。”席老爷子似回忆往昔,如同破了面的风筝艰难的在风中飘荡,声音飘忽艰难。“可惜……你不是个男孩。”“但哪又怎么样?”席安嗤笑:“即便我是女子,我能上阵杀敌,我能建功立业。我敢说我所达成的成就,这席家的男子,就算是席修贤,这辈子也不可能越过我去。”“你!”席老爷子反手攥住床沿,激动的双目微突。“你也不过是个女人!”“女人又如何?”席安反驳,她起身,如夜色深沉的眼冷凝又锐利,唇角挂着冷笑:“你最好活久一点,看着席家所有人都只能在这小村子里挣扎度日。”“包括你那引以为傲的孙子,席修贤。”“站住!”嘶哑的声音怒吼道。席安转身出去的动作一顿,她站立原地,背影是那样的瘦弱,却再也不是那个让人欺负的女孩。“你那钱……是你送回来断亲的,我知道。”“咳咳!”激烈的咳嗽声从身后响起:“你不能……不能要回去。”“你算什么东西,你哥哥的赔款,也……也不能要!”老爷子说得艰难,强撑着身子为自己的儿孙争取利益。从席安的反应来看,这个久经风霜的老人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席安的心中充满了对席家人的厌恶。事到如今,他只能抓着这些身外之物不放。期盼着席修贤能如所有人期盼的那样,考中秀才、举人、进士,甚至入仕拜相,带领整个席家跨越阶层,彻底脱离面朝黄土的生活。席安偏头,背着光看向席老爷子,模糊的光线中她面容模糊不清,只听闻一声冷笑从喉咙中溢出。“凭什么?”“你既要断亲,便不是席家人,你不能……”还真是冠冕堂皇。席安冷淡的瞧着他,“可以,断亲书与田地给我。”“老爷子心中有数,便让他们在三天内把断亲书与田契送过来,否则我状告官府,定然有官老爷替我定夺。”“我们公堂上见。”听罢这些,席老爷子仿佛一下子失了气力,叠在木床上。巨大的声响把屋外的人也引了进来,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两个儿媳妇焦急的闯了进来,围着床边关怀备至。席老爷子喘着气,把自己的决定告知他们。枯瘦的手颤颤巍巍,指着席安艰难道:“去,把田契拿来。”“爹!”席二婶大喊。“还不快去!”席老爷子怒视她。席三婶眼看妯娌不情不愿的去了,转头自己也被老爷子使唤着去拿笔墨纸砚。席三婶一看不妙,眼珠子一转,连忙跑去了席修贤的院子。席修贤正在屋子里等好消息呢,谁知见娘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小声道。“事情不妙,老爷子叫你二婶拿田契出来,还要我拿笔墨纸砚呢!”“什么?”席修贤顿时惊讶。他原先搬出老爷子,是希望老爷子能震住席安,让她乖乖掏钱供他读书。至于嫁人?呵,这么大人了,想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留在家里伺候他们倒也不错。原先所有,不过是给她画的大饼,诓骗她。可谁知一转眼,老爷子也倒戈了。席修贤顿时急了,背着手来回踱步。他思索许久,席三婶忍不住催促:“修贤,你想到办法没有?我这出来的太久怕是得回去了。”席修贤被催得焦头烂额,抓着他娘的胳膊问:“爷爷真的要给她写断亲书?”席三婶也没听到,但又是田契又是笔墨纸砚的,只怕是差不离。席修贤一甩手,对着桌上雪白的宣纸一咬牙,把墨水打翻在上。“哎呀,这么好的纸,你这是做什么?”席三婶心疼的把纸捡起,用袖子意图补救,却只能把纸张擦的支离破碎。席修贤如何能不心疼纸?只是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抓着他娘的胳膊,咬牙道:“就与爷爷说,家中的纸方才被墨水污染了,能拖一天是一天。”“这……这……”席老爷子在席家积威甚重,席三婶面露犹豫:“这……这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