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好久没看过这等热闹,自告奋勇要念账本。里正亲自打算盘。张大夫念一个,里正算一个,席安全程没有插手,张大夫作为村里为数不多识字的,又颇有辈分,两人一念一算很有分量。这账算到最后,共计二百六十四两,去除买田的五十六两,还有二百零八两。这两百两不说别的,寻常一户人家一年不过两三两的嚼用,席家就算人多,顶天五两,还能用上四十年呢。只是要养个读书人,或是做点小生意,这点钱就有些没看头了。然这么大笔费用,还是震惊了不少人。“天呐,两百多两!”“这寻常娶一个媳妇不过几两银子,这都能娶二十个了。”“这么多钱,只怕安丫头这些年的军饷都在这里了。”有人叹息,有人惊讶,更有人惊慌失措。席二婶面色惨白,站立不安,好似即刻要晕过去一般。偏这时候,总有张大夫在一旁提醒自己的医术有多高超。足够让她顷刻就从晕迷中清醒。叫席三婶惊出一身冷汗。张大夫念完账,仔细翻阅了一下,又确定了印章,确定是镇上钱庄的印章。“这账本……”里正发现了他的动作,问的隐晦。张大夫点了点头,示意这账本是真的。里正便叹了口气,半晌仍旧沉默不语。正此时,那个去镇上的年轻人赶着驴车回来了。车上还下来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那人一身长衫瞧着文质彬彬,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十足温润儒雅。偏生身上带着血煞气,瞧着莫名让人惧怕。那人眼神一扫,在坐如松竹的席安身上一扫而过,眼中精光闪烁。“在下是五金赌坊的二掌柜,不知诸位请我前来,是要还哪一位的债?”男人抬手行礼之后,语气温和,眼神扫过众人,却是叫人真切的感觉到危险。齐寐察觉到身边的席安浑身都紧绷起来,如同一根弓弦被拉了满月,发出铮铮战意。“啊!席三家的晕了!”有人发出惊讶的叫喊。众人的视线瞬时投射过去。却原来,席三婶见到这人,面色越发惨白,转瞬就晕了过去。断亲“让开!都让开!”“席三家的怎么晕了。”“到底是长辈,席安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人群一时间吵吵嚷嚷,跟炸开了锅一般。张大夫大着声音喊了几句见没人理会,气得直接站上药箱,把一堆花生壳倒了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身。“你,你,你!你哪家的!”他手指轻点,随手就点了几个人。“长辈长辈的,你很仁义吗?我这么大一个长辈在这里,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张大夫发了一通火,下了药箱毫不客气的把人群拨开。这才终于来到席三婶的面前。席三婶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张大夫把了脉,又拨开眼皮看了看,无论是掐人中还是上银针,一番折腾下席三婶愣是闭着眼躺在地上。张大夫不信邪,又把了脉,面色就不好了。这玩意居然装晕?!看他这一番折腾,人群里也是议论纷纷。“把自己婶婶给气成这样,席安这做法未免过分了。”“说不定是小张叔医术不行呢!”“不会吧,真的假的?小张叔不是在外面学成归来号称医术高超吗?”“谁知道呢……”人群中窃窃私语越发响亮。张大夫收费在村里比原先的赤脚大夫高些,总有些不乐意的,再加上他辈分太高,行事又不愿意吃亏,拿辈分堵了不少人找茬。这下看他吃了亏,难免奚落两句。关键时刻,齐寐举了手,天真烂漫道:“不如让我试一试?”张大夫没好气的瞪着席三婶,“你来,你把人弄起来,我管你喊哥!”永远叫不醒的,除了死人,就只有装睡的人。张大夫是放弃了。齐寐施施然上前,也不须用什么东西,只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柔道:“婶婶,你若再不醒来,我便只能拿着书信去镇上找书院夫子去评评理。”“夫子作保,最在意学生性情名声,听闻堂兄明年考秀才。你说这一件事捅出去,他还进不进得了考场?”他声音轻柔,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与强硬,却偏偏叫人全身发冷,踩着人心底最重要的东西疯狂践踏。席三婶一生最在乎的就是她那个会读书的儿子,听到这话,再也装不下去了。“你敢!”席三婶色厉内荏的呵斥。睁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盈满恶意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