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被封起的房间里没有食物。即便这里只是来自过去的梦境,我仍然不希望这个羞涩腼腆的男孩堕入野兽的道路中。菲尔曼谈论起他在旅行杂记中曾读到过的南方时,双眼闪闪发亮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还历历可数。在身患重病的现实世界里,我曾毫不反抗地走向死亡的怀抱,没想到兜兜转转,现在居然要在虚幻的梦境里和死神作拉锯战,真是该来的逃不掉,人固有一垂死挣扎,或奄奄一息于现实,或苟延残喘于梦中。可恶,强撑着活比爽快地死痛苦好多倍啊!猛烈的敲击声从墙外侧传过来的时候,我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心里还在想着菲尔曼怎么突然这么有劲儿了。墙体梆的一声破开一个洞,熹微的一柱光即刻穿透进来,随后很快扩大,成片成片地重新充斥整个房间。墙壁被扒拉下来的砾石哗啦啦地滚落下来,有一小颗砸到我的手背上,触感木木的,一点不疼。修罗大步走到我身边,俯下身来摸我的脉搏,指尖烧灼滚烫。我记得修罗的体温是比一般人偏低的水平……原来我的体温已经因为失血低到这种地步了。我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了。我听到修罗松了口气,低声自语:“谢天谢地……天公疼乖仔……”——才不是,是我自己拼命坚持下来的,笨蛋。墙壁垮塌后,周围的环境由原本的死寂转向嘈杂,我感觉边上围过来很多人。修罗深吸一口气转头朝后面大吼:“还愣着做什么?过来救人啊!”接着就有似乎是医生的人走到我的身边,扒开我的眼皮,用灯光照了照。事到如今,连这种强光都不能让我其反应了。大约是恐惧艾登过去的悍名,医生瑟缩着,用为难委婉的语调对修罗:“艾登少爷,这……本杰明少爷已经没有救了,他的瞳孔开始扩散了。”死亡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全身的器官依次停止运作,心脏停止跳动后,大脑也还能再坚持四分钟。现代医学里,脑死亡后一个人才被判定为真正的死亡。不过,就中世纪蹩脚的医学技术来说,我的死刑大概在被艾登捅了那一刀之后就尘埃落定了。所以说,摸到心跳就转忧为喜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听闻噩耗后的修罗倒是没有医闹,语调平静地对医生说:“哦。那你还在这里待着干嘛,去看旁边那个金毛啊。”医生离开后,修罗小心地把我的手拢到他的掌心,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他的手在发抖。我听不见修罗哭泣的声音,但安静中,泪水正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脸上。在这一刻,我本来已经对外界麻木的身体,重新感知到了鲜明的疼痛,又酸又胀的情绪从心口满溢上来。好疼,比之前在幻境中被圣水倒了一脸的时候还疼。我用最后一丝力气对修罗轻轻回勾一下手指。意识从梦境中抽离的最后一刻,我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夫人,警局收到举报,您的儿子涉嫌谋杀……”我睁开眼的时候因为身体下意识的挣扎动作太大,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欸,没死……?我茫然地环顾四周,认出这里是托拜厄斯,我和修罗入住的房间。角落里四个行李箱散乱地摆着,和入睡前别无二致。我心意一动,箱子的盖子就被凭空打开了。……确实是现实,我的超能力也回来了。床上的修罗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仍处在沉睡之中。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焦虑复发,文会尽量更,但是这段时间评论暂时不能回了,见谅。修罗梦里拿回身体主导权甜蜜假日(二十五)紧绷的情绪骤然放松,胃部火烧火燎的痛感虽迟但到,拽着我一头栽倒在地毯上。四肢虚浮无力,头也疼得很厉害,是那种睡太久时起床特有的眩晕刺痛。我一路挣扎着爬到了装食物的行李箱旁边,勉强拧开矿泉水瓶的瓶盖,吞了两口水下肚,囫囵剥开几个糖果巧克力的包装纸,把它们一股气塞进嘴里,积蓄了一点气力后撬开一个海苔肉酥罐头,急匆匆吃了起来。一直吃完半罐,我才稍微感觉好一些,有余裕去提热水壶过来烧开水。等水开的时候我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天地间一片暗红,阴沉的血光布满雪原,让人心中感觉十分压抑。嗯……就像是大战在即的最后关头那样呢。我放下帘子,把不详的赤色隔绝在外,室内静谧安定,热水壶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