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莫无看他片刻,道:“你从一早就肯定我没有死。”衍云一顿,而后有些无奈的笑笑,“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我曾经好奇,连丞相的目标都只是寻我的元神碎片,为何魔皇却一早便判定我已经复活,甚至派了四位掌令之一亲自去凡间寻找。”莫无道:“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最为符合——因为同我最为相似的你,也活过来了。唯一的区别只是,我投生在了凡间,而你则去了魔界。”“不错,你猜的很对。”衍云转头,看向修罗场般的战场。厮杀震天,腥风血雨,同三百年前如出一辙。三百年转眼而过,曾经的好友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界战神长白,成了没有半点法力的凡人莫无,而他自己也不再是当年那一身白衣恬淡虚无的上神,成了弹指一挥便了结无数生灵性命的凶神。一身玄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肃杀而又冰冷。他的神色同曾经一样的淡然,眼中却又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悲哀,“……可我是谁又如何呢?事已至此,再也不能回头了。”莫无看着他的眼睛,“……是为了天婴?”衍云苦笑一声。“可当年你明明支持丞相的处罚。”莫无皱眉,“丞相每每提及你均是钦佩不已,常道你心中装着三界,胸襟气度天地之间无人能及。可如今你后悔当年的决定,便要用仙魔两界将士的性命往里填?”衍云望着远处,沉默半晌,幽幽叹了口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既然天婴在你心中如此重要,当年你又为何对他那般冷淡,出事之后更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他对立面?”莫无道:“衍云,你太别扭了。”衍云摇摇头:“天婴的心性我最为了解,元神之中的邪祟凶残,他虽然从来不说,但那么多年他都在努力的压制,且压制的很好。”他顿了顿,道:“若不是当年我执着的替他受了天雷雨,他不会疯到将元神内的邪祟全部释放出来,便也不会有后来的仙魔大战。他既然是因为我做到这一切,我又为何不能为了他做到这些?”莫无紧紧皱眉:“衍云,你真的疯了。”“疯了便疯了吧。”衍云淡淡道:“我将三界装在心里一辈子,几千年来殚精竭虑,每一步都谨慎稳妥,不能惦记的人要逼着自己远离,哪怕自己身形俱灭,也要护住仙界的规矩……如今重活一世,难道就不能任性妄为一次么?”莫无张嘴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你看,我们都是戴着枷锁的人。”衍云转头看向远处云朵之上被众位仙人围住的仙君,缓缓道:“当年周丞相为了拦你被破刀砍下半条命去,清醒之后依旧执着的赶去不周山拦你,如此真情,何人不动容?可当年不周山前……”他顿了顿,“三界和爱人,你还是选了三界。”莫无蓦的心口发疼。衍云接着道:“你猜,他又会选什么?”莫无转头看去。仙界的云朵之上,仙君一身白衣站在当中,司命不二一众人等围在他身边,焦急的劝着什么,而仙君却只是沉默的遥遥望向莫无,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之中包含着无数只有他们两人能看懂的东西。片刻后莫无轻轻笑了。“我当然知道他会选什么。”莫无眼角微弯,遥遥望着仙君,道:“那样才是我爱的那个周言珩。”衍云微微一顿,点点头,“你说的对。”“可无论我怎样想,只要他做出选择,心中一定会痛苦,就和你我当年一样。”莫无转过头看向衍云,嘴角浅浅的弯了弯:“……而我不能让他痛苦。”衍云一怔。下一刻,莫无毫无预备的抬起手握住颈上的方尊青铜镜,在衍云惊异的目光之中,铜镜边角刺破手指,鲜血被疯狂的吸进方尊青铜镜中,再下一刻,以莫无为中心,黑色的煞气以毁天灭地的磅礴之势炸开!尖锐的哭嚎、哀怨、愤怒、不甘、绝望铺天盖地的涌出,将天地都拉进黑暗的深渊,战场之上厮斗的将士们,无论仙魔,在这剧烈的煞气之中纷纷倒地,脸色煞白,内心涌出无限的惊恐和绝望,仿佛从地底最深的地方伸出无数黑色的触手,将他们残忍而决绝的拉向那最幽暗而绝望的地狱。而在那煞气最强的中心,黑色的浓烟将一切都掩盖干净,没人能看清那里面发生了什么。片刻后,那黑色浓烟之中隐隐约约亮起金色的光点。仙君一颗心紧紧的悬起,全身的血液都在见到那金色光点的瞬间凝固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火星一半的光点,只见那光点起初只有一点点,掩在浓重的煞气之中时隐时现,而后越来越明亮,突然之间,金光暴涨,刺破所有黑暗,在这凶残而血腥的修罗场上缓缓升起,耀眼如光芒万丈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