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早醒来后回宫,发现宫侍把她的东西收拾好,就好像她要出远门一般。她云里雾里问过宫侍,得知了个她都不知道的消息。她什么时候说要出游了?奇怪的是,这事连阿兄都知道,在阿兄的引导下,她才隐约记起,她似乎、好像、应该答应了某人什么。可她醉了啊,说话能算数么?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王珩,两个人,出游?这太不合礼数了,她当场就拒绝。然而,很诡异的,阿兄竟软磨硬泡,非要她答应,还说皇帝一言九鼎,她身为皇帝的妹妹,也应当言而有信,不然皇家的威信何在?她拗不过他,就这么被赶出来了。一出来,就见王珩笑意盈盈地等着她。跟串通好似的。“阿妍想去哪里?”殿宇之下,他骑着匹黑色骏马,白衣束冠,腰间的束带挂着玉佩,在薄薄日光的笼罩下更为润泽,他的容色也如这块玉一般,俊逸无暇。司马妍思考片刻道:“荆州罢。”她不想呆在建康,更不想嫁人,出去玩多好,醉话她也认了。王珩点头,扬鞭一甩,马蹄起落:“走罢。”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一对人马纵马奔驰在朱雀大街。高大槐树下有百姓休憩打盹,大市人流不息,酒招旗在风中飘扬。行到朱雀桥,船只密集穿梭,途径乌衣巷,听见士族子弟们在纵情高歌。过朱雀桥,有小儿在长干里嬉戏,男孩女孩都梳着垂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建康城被甩在身后,渐渐消失。……一行人慢悠悠走了一个半月,时值仲夏,空气燥热。地面被晒得龟裂,结成黄色土块,田间土狗懒洋洋趴在草棚下,不断吐舌,散身体里的热气。道上行人不多,人人脸上晒得发红,汗湿了葛衣。本来司马妍是骑马的,到了后来也受不了了,躲在马车里避暑。突然,不远处传来叫喝声,行人瞧见,纷涌过去,面带喜色。司马妍掀开布帘看过去。原来有人拿了自家种的瓜来卖。凉棚下,西瓜堆成堆。卖瓜翁乐呵呵地切着西瓜。那瓜表皮翠绿,纹路清晰,一刀下去,露出里面红色的瓜瓤。空气里飘着解暑的清甜。司马妍看了眼马匹上的护卫。他们都着玄色衣裳,长袖高靴,看着威武,但身处这样炎热的天气,非常受罪。她叫停队伍,把护卫长阿左叫过来,让他带几个人跟她去凉棚。凉棚的百姓注意到不远处停下的几十人,都惊疑不定,这些人各个高大威武,腰别佩剑,站在那黑压压一片,一举一动给人巨大的压迫感。见他们来了,百姓颇为畏惧地躲开。卖瓜翁见到他们,忐忑地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郎君有何……”他问的是阿左。他观阿左生得英武,气势也不凡,便以为他是这群人的郎主。然阿左连眼风都没给他,只垂首看着女郎,像是等待她的指示。卖瓜翁张着嘴,声音断了。他才发现阿左一直是落后女郎几步的,神态也恭敬。这女郎才是主。竟然认错了主次,卖瓜翁非常害怕。这群人皆配了剑,女郎要是生气了,会不会让他们砍了自己?毕竟他们这种上等人,生杀惯是随意。司马妍看到卖瓜翁的脸色,知道他被吓到了,便和善开口:“阿翁,我们是来买瓜的。”卖瓜翁观女郎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松了口气。“女郎要多少?”司马妍估量了数量,要去一半。回来后还没见王珩出来,走向一辆马车,掀开布帘,看到王珩斜倚在软垫上,脸上盖着一册书,似乎是睡着了。司马妍思索着该不该叫醒他,王珩突然动了动,书册从脸上滑下来。刚醒过来,他脸上还带着倦容,黑发有些散乱地铺在软榻上,衣襟微敞,司马妍都能看见他精致的锁骨。司马妍脑子里蹦出四个字。活色生香。“怎么了?”他问。“吃西瓜么?”“……”这时,阿左端着个盘子过来,上面是切好的西瓜块。司马妍接过,王珩也出来了,两人朝阴凉处走去。结果看到了不得的一幕。凉棚那边的百姓同样一脸惊异。只见一片空地上,护卫们拿起剑,“唰”地劈下去。手起刀落,干脆利落。西瓜瞬间裂成两半。断面齐整。削铁如泥的利剑染了西瓜的血色。护卫犹未停止,又是一阵“唰唰唰”,速度之快,如劲风如雷电,化作虚影,让人捕捉不到,未及反应,他已收了剑,神色淡淡,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