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琢把衣服收好,检查好门窗,坐在沙发上开了盘游戏,边玩边等开饭,这时严喻的手机忽地响起来。
严喻看了眼来电人,反手把厨房的门带上,将高压锅里土豆炖牛腩咕嘟咕嘟的动静隔绝在外,看了陶琢一眼,陶琢顿时懂了,果断把游戏静音。
严喻接起电话,那一头的陈娴却不说话。
陶琢坐起来,紧张地看着严喻。严喻对他摇摇头示意无事,说:“喂,妈?”
陈娴还是不回答。
“妈,有事吗,”严喻垂下眼,“没事我挂了,等下还得……”
“严喻,”陈娴倏然打断道,“你为什么不在学校?”
虽然严喻没有开免提,但客厅里很安静,陈娴的声音顺着信号传来,清晰无比,陶琢也听见了。
那一刻陶琢感觉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直冲大脑,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最不能被人发现的秘密被公之于众。
幸好严喻反应快,他看了眼表,淡淡道:“出门吃饭了。你来学校找我吗?我马上回去。”
严喻看了眼陶琢,陶琢迅速领会,进房间拿严喻的校服。
陶琢正要帮严喻穿外套,陈娴却说:“没有,我买了点东西让李叔给你送过去,李叔说宿管说你不在学校。”
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严喻对陶琢摆摆手,把刚拿下来的运动鞋放回鞋架:“你让李叔先回去吧,放在门房就行,我等下回去时拿。”
又对付了几句,陈娴挂了电话。
陶琢帮严喻端菜,想去碰那碗土豆炖牛腩,被严喻拍了下手,说烫你拿不了,只让陶琢拿了两双筷子,两人一起坐在饭桌边吃饭。
严喻的手艺还是很好,色香味俱全,但陶琢已然没有食欲,担忧地道:“她不会发现吧。”
“不会的,”严喻说,同时给陶琢挑了一块牛腩,“她很忙,没空来南城。”
“真的没事吗?我总担心……”
“没事。”严喻淡淡道,让陶琢吃饭。
“你是怎么和宿管说的?每周六我们都不在学校。”
“说我爸在南城工作,每周瞒着我妈来看我,写外宿登记表的时候多写一行你的名字,她不会发现。”
陶琢依然有些忧虑,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就算发现他们两个不在学校,又能怎样呢?最多是数落一番为什么不在宿舍好好学习到处乱跑罢了。
于是陶琢放下心来,用牛腩汁拌饭,满满当当干了一大碗米饭。
晚饭后不久,暴雨就拍了下来。两人没有下楼散步,早早爬上床,但直到半夜一点才睡。
期间的几个小时,关于自己身上为什么多了几个“蚊子包”,严喻又为什么不得不二进淋浴间洗冷水澡,陶琢不想回忆,只是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被意犹未尽的严喻连人带被子扯进怀里。
一夜无梦,早上起来后一起站在洗手间睡眼惺忪地洗簌,然后是吃早餐,自习,自习的过程中忍不住去亲对方。
一整天都在下雨,直到午后才停。陶琢看了眼天气预报,知道今年的第一个台风就要来了,离家回校前再一次仔细检查门窗,把所有电源都断掉,才和严喻背着书包下楼。
周日傍晚,街上车水马龙,家长们纷纷开车送短住生回校,可惜一中附近全是纵横交错的窄路和小道,每逢返校时刻车辆都把马路堵得水泄不通,一片气急败坏的喇叭声。
陶琢和严喻各打一把伞,混入回校的学生大军,然而刚走到十字路口,陶琢一摸口袋,发现自己没带学生卡,应该是随手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忘记拿了。
严喻无奈,不知道第几遍说出这句话:“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忘了。”
严喻没有办法,只好和陶琢一起转身,两人又逆着人潮,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雨太大了,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喇叭声、雨声、轮胎摩擦声,他们连彼此的声音都很难听清,更不要说注意别的事情。
于是,直到他们一路走回家,上了六楼,又下来,最后并肩走入一中后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跟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陈娴撑着伞,静静看着那两个少年有说有笑,一起走过马路,融入蓝白校服之海,最后消失在一中那条绿荫大道的遥远尽头,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震惊,怀疑,不敢相信,暴怒……或者说,像一个被背叛的,失去一切的输家。
陈娴转身,沿着刚刚两人走过的路,慢慢朝反方向走。走过那条也许两人经常一起散步的街道,路过那家也许两人经常一起来买蔬菜水果的超市,爬上那道长长的台阶,路过那片爬山虎……最后停在那栋单元楼的六楼,盯着那扇对她紧紧关闭的门。
她先是摁了一下门铃,没有回应,又摁了一下,依旧没有,然后她开始敲门,越来越大声,到后来歇斯底里一般使劲地砸。
邻居被她惊动了,把门推开一条小缝,惊疑不定地望着这个面色惨白的女人,问:“你是谁?”
陈娴深吸一口气,把凌乱垂落的碎发捋到耳后,说:“我是他妈妈。”
“602住了两个学生吧,”邻居皱眉,“你是哪个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