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应了那句“天各一方,各不相干”,现下真成了无处可寻了。难过么?似乎没这个必要。五月节那天他没有如期赴约,就已经表明了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只是自己那副偏执的性子作怪,始终不肯承认罢了。如今人已经走了,执拗也成了枉然。她心中空落落的,夜里辗转难眠,就这样过了两日,心里不再有念想,浑浑噩噩随着秦宗业启程回京。晓行夜宿,恍惚便到了河洛地界,跟洛城已远山隔水。这晚又错过了前面的市镇,只能在驿城歇宿。日落西山,暑热却半点未消。一路颠簸让谢樱时有些头昏脑涨,没用晚膳,只吃了一碗鲜果冰酪,铺张藤椅,百无聊赖地半躺在阁楼上打扇纳凉。左右窗子全都打开着,依旧没什么风,四下里偏偏又浊浪涌动,闷气得厉害。她正烦躁得难受,蓦然听到楼下梯廊间隐隐传来人声。“……好端端的怎会寻不见……”“你到底搁在哪里了,快想想啊……”“……原本收得好好的,这几日东西搬来搬去,谁晓得?”“这可怎么好,少主人明日若是拿不到,咱们两个都得……”谢樱时蓦然听到秦烺的消息,不由眼眸一亮,悄悄挪到梯栏边,朝下张望,两个小婢果然正在那里着急忙慌地翻箱倒柜。“哎,你们两个上来。”楼下那两个热锅蚂蚁似的人同时打了个颤,仰头看向天井上那张美若天仙却似笑非笑的脸。“怎么还愣着,没听清?快些上来啊,我有话说。”谢樱时吊儿郎当的样跟秦烺平日里如出一辙,瞧着却不由让人害怕。两个小婢知道这位谢家娘子的脾气,更没想到会被听到,哪敢逆她的意思,互相扯了一把,提心吊胆地走上楼去。“娘子……有吩咐?”凭刚才那些话,谢樱时已经猜到她们知晓秦烺的下落,不管软的硬的,找到他总能逼问出狄烻的去处。这是难得的机会,说什么也得让她们吐露出来。她拼命克制着心中的欢喜,胸中砰跳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慵懒样,斜靠在藤椅上跷脚斜着对面那两人。“我表兄让你们送什么过去?”谢樱时直截了当,半点不绕圈子。“没……没有……”两个小婢紧张地互递着眼色,都是一脸惧意。她早猜到是偷偷摸摸的事,秦烺也暗地里交代过,没那么痛快说出来,当下一笑:“这些日子赶路赶得颠三倒四,人都疲乏了,更不要说你们时时刻刻还要惦着这个,记着那个,有些东西一时找不到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可要是十分要紧的,真误了事,回头还要责罚在你们身上,到底丢了什么,说来我听听。”这般推心置腹的安抚,让两个小婢意外之余更受宠若惊。其中一人长出了口气,刚露出意动的表情,就被旁边那个暗中扯住,连使眼色让她住嘴,仿佛一说出来,本来不是大错都要闹个死罪。“娘子误会了,哪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其实,这个……是少主之前临走的时候,吩咐我们把他平时爱玩的小玩意放好而已,刚才清点……好像少了什么,该是上次装车前归错了地方,回头仔细找找,定是不会缺了的。”看来不吓一吓是不肯说实话的了。谢樱时“哦”声点点头,唇角依旧抿着淡笑:“眼瞧着太阳就下山了,明日天不亮又要启程上路,不知还有几个时辰让你们仔细翻找?”说着又一叹:“本来么,觉得你们平日里办事勤谨,偶尔有个小错也情有可原,寻思着帮一把,既然不必,那就算了。没别的事,你们去吧。”“娘子救命!”先前那个憋不住要说话的小婢“噗通”跪了下来。“你疯了,说不得!”旁边那个吓得脸色泛青,赶紧去拽她。“你才疯了,现下还不说,明日跟你一起顶罪么?”先前那个甩开她的手,朝谢樱时磕了个头,声泪俱下:“回娘子,少主落了支新打的翠翘在咱们这里,特意传了话来,叫我们务必找到送过去,谁知道……”“他又不跟咱们在一处,你们如何送过去?”“这个,其实不是送去,是叫我们把东西放在这里的递铺保管,少主到时便能取了去。”“怎么?他也在这条路上?”终于说到要紧处了,谢樱时也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那小婢索性和盘托出:“回娘子,听传话的人说,少主就在咱们昨日经过的那个镇子,至于究竟怎么回事,婢子也不知道。”一个要去从军的人,莫名其妙转回去中京的路,还藏藏掩掩刻意来取一支翠翘,这心思还不清楚,可不就是为了去讨好那个教坊里的花魁云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