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理师便讲,自己是不下工地的,只负责签字,关铭不管这个,问道:“这趟街到底挖了多深?”监理师说:“这不好说啊,你站的这个地儿,这不是中段吗?这路有倾斜坡,一比五的倾斜坡,这条路的路基从上往下设了台阶,你懂我的意思吗?”关铭:“不大懂。”监理师:“就是说,这条路不是平的,主要取决于地质和地形,这地方是新城区,开发前就是个山包,所以理论上要设置坡度向内,大于百分之四的台阶,你问我多深,那你问的是垫层,你瞅瞅,上路床三十,下路长六十,上下路堤都是八十,全是厘米,但是都要压实,二级公路压实度每一垫层都不一样,要考虑土壤含水量和质量,但平均就是百分之九十,你说你问哪个深度?”关铭懵了:“怎么这么麻烦?”“是啊,”监理师说,“但是也有一个数,规划是下挖一米七,实际操作总有误差。”“这不得了,”关铭说,“你说这一大堆?”丰毅驹笑说:“隔行如隔山,关队听得云山雾罩。”“所以说,”关铭说,“二米以下的尸体,施工时根本挖不倒。”“理论上说就是这样,”监理师问,“合着那些骨头是埋在二米以下了?”关铭说:“是你设计的图纸,你当时是怎么确定的数据?”“这,”监理师说,“这还真不是我设计的,这么大的事不是一个人能定的,正式立项之后,建设单位根据可行性研究报告进行勘测招标,进行初步设计,然后再由发改委复审,这里头的事儿真的多着呢,市政当局会提自己的蓝图,土建、水暖等也会提交图纸,来回地协调,我是个啥,我就是个签字儿的。”关铭说:“简单点,我就想知道,往下挖多深这张图纸谁定的,都有谁知道,是修路前多久定下来的。”监理师说:“外包给勘测设计单位了,他们出平面图、纵面图、横面图之类的,你要问多少人知道,那真的多了去了,参与的都知道,天天开会修改图纸,但是最后定下来的图纸是施工前一个月左右吧,再等复批,批下来了就开工。”“这个负责勘测设计的,”关铭回头对郑余余说,“去找这个人,问清楚有几个人见过这图纸。”郑余余说:“那应该不少。”丰毅驹说:“都查清楚了,一个也不能少。”监理师问:“怎么,你们怀疑是我们设计团队出了问题?”“尸体全都在垫层以下,”关铭指着下头的土坑说道,“一般隔两米多厚的垫层尸体压不了这么碎,这是从你们垫第一层的时候,就已经埋下去了。”关铭说:“只要开始填方,就不存在挖开埋尸,他刨开了怎么压回去?”郑余余说:“六年前这块还没开发,哥,晚上压路机来作案也没人能发现吧。”“那简直更好查了,”关铭乐了,“你查查全市有多少人有能开压路机的驾驶本,如果真是这样,凶手就在其中没跑了。”丰毅驹说:“那车不是一般的声大,而且这种工程都有守夜的,从实施上也不可能,我也倾向于觉得,是图纸泄露了,有人知道这边要修路,想彻底毁尸灭迹。”“你觉得可行吗?”关铭看了一眼监理师。监理师觉得是胡闹,但是再一想,只能说:“新挖的土和周围的自然的土不一样,如果是专门勘测就会发现,但是施工队现场施工就不会这么仔细,怎么说,你说的这种情况,理论上不允许存在,但是实际上,也有可能。”出了这种事情,主要责任人都难逃追责,几人都理解监理师不愿意承认的心情,但事实已经发生,如此恶劣的案件面前,推诿没什么意义。郑余余说:“你觉得是还未开工前就动手了,还是开工后,等工人把地掘开了才动的手?”“这得问你,”关铭笑着看向监理师,“这条路从刨开到开始填方,用了多久?”监理师:“只要开始动工,除非阴天下雨就不会把这块地方晾着,一天开多少工人工资,根本不能耗,料运回来就填方,几个路段同时施工,这块儿应该是没离过人。”郑余余:“就算是等路刨开了,趁着天气原因停工,或者是天黑时埋尸,这个人应该也是清楚施工现场的流程的,知道什么时候埋下去最合适。”关铭说:“差不多就这个思路,去查吧。”郑余余心情不错,干活去了。下午的时候受害者家属的问询都结束了,刘洁拿着文件夹去找卢队,卢队不在,说是去带着人重回现场,看看有没有微量物证,刘洁拐了个弯,去找了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