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宴席开始,侍应生将一个三层高的奶油裱花蛋糕抬出来。陆诏年在陆闻恺掩护下,钻进了主桌底下。陆诏年不知新郎新娘一起切蛋糕只是象征性的,刚解开大哥的鞋带,仪式就结束了,大哥与大嫂都挪开了脚步。陆诏年探出手去,不小心让大嫂看到,吓了她好一跳。“好哇,你们……”大哥朗声大笑,将陆诏年一把抱起来。“想吃吧?那第一块蛋糕给你了。”陆诏年捧着大哥给的一块蛋糕往旁边挪,纱裙勾到桌角,不慎跌撞在陆闻恺身上。蛋糕被抛出一个弧度,他们一同摔到。有人惊呼,有人哄笑。“你是大孩子了,不能再那么淘气了,知道吗?”没几天,?????学校开学了,夫人亲自为陆诏年换上了中学制服。中学分男女部,女中与男中隔着好几条街,陆闻恺与陆诏年的学校比之前离得更远了,但陆闻恺仍然负责接送陆诏年。陆诏年第一天带着一袋进口糖果去学校,赚足人气,可也有同学不愿拿她的糖果,更嗤之以鼻。“为什么?”陆诏年缠着别人追问。“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拿你的好处?”“哪里平白无故,我们不是同学吗?何况这只是糖果呀……”“只是?如果你觉得你人人都吃得起这糖果,也不会拿它讨好大家了。”说这话的同学叫陈意映。陈意映对陆诏年第一印象是奇怪,很快,就变成了讨厌。陆诏年洋洋得意、目中无人,而她身边每个人都是帮凶。那天,陆诏年因为上课打瞌睡,放学后被老师留下来,陈意映放学离开,在校门口碰见接送陆诏年的兄长。陆闻恺主动搭话:“同学你好。”陈意映淡淡看过去,攥紧了帆布包的背带。陆闻恺道:“你和陆诏年一个班吧?我是陆诏年的哥哥,请问陆诏年放学了吗?”“你好,”陈意映看着陆闻恺浅浅的笑容,莫名有点磕绊,“陆诏年被老师留下来了。”“怎么回事?”陆闻恺一下有点紧张。“她打瞌睡,老师让她到教室外边罚站,她还偷偷吃糖……”沉默了好片刻,陆闻恺道:“好的……老师请家长了吗?”“应该没有。”陈意映想了想道,“你要进去接她吗?我和舍监说一声吧。”“劳烦你了。”陈意映把陆闻恺领进校门,赶时间离开了。她没有住校,每天搭渡船回江北乡下,帮家里做农活。陈意映瘦弱,手指却略肿,有着夏日种田,冬天用冰冷江水洗衣服的痕迹。她只有一身上学穿的旗袍,边角洗得快发白了。陈意映深知自己和少爷小姐们不同,她只有读书这条出路,最好以后能当个老师,体面。那个冬天很冷,农田收成不好,陈意映母亲拼命似的起早贪黑干活,染了风寒,陈意映一家过年如过关。陈意映不得不一边负担农活,一边到城里找事做。陈意映原本想,以她的程度,可以帮人誊写稿件,整理文书,事实是没有事务所肯要她。最后经乡亲介绍,陈意映帮别人家洗衣服。为了攒下学期的学费,陈意映很卖力。手长冻疮,又乌又痒,她也能忍下来。那天,陆闻恺和陆诏年上街看灯会,随侍的有好几个伙计。只听到人群里爆发呼喊,陆闻恺便将陆诏年护到怀里,躲到街铺屋檐下。又绿打听到,有一个歹徒在江畔逮了一个姑娘,往这边逃了。陆闻恺意欲带陆诏年回家,陆诏年不大有上街的自由,好奇到底什么事,非要听个明白才肯回去。只见那歹徒挟持着一个小女孩从巷子里蹿出来,陆诏年“哎呀”一声,大喊:“陈意映!”陆闻恺定睛一看,歹徒用刀柄抵着的脖子的人,正是陆诏年的同学陈意映。陈意映脸色苍白而惊慌,看到熟人的时候,露出了获救的希望。“放开那姑娘!”有勇之士大喊道。“有人已经报官了!”“我呸!”歹徒发狠道,“老子怕吗?”歹徒穿着破衫,裤脚和草鞋湿透,一看就是逃难来的。陆闻恺试探地讲了一句袍哥间的黑话,歹徒一下看了过来,可他并未接腔,反而更加警惕地挥舞大刀,划开人群,拽着陈意映进了一家茶馆。茶馆门口悬红灯笼,挂义字牌,是陆大爷的码头。茶馆堂倌出来让门口的人散了,垂下门帘。人们议论这歹徒说不定是惹了事的江湖人士,没有人敢闯进去。这时,陆闻恺叮嘱伙计看好小姐,快步走进茶馆。茶馆里一片混乱,歹徒抢了茶碗,摆茶阵,堂倌与楼上的两位袍哥却不为所动,要歹徒放了姑娘,不得在此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