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抵达远亲家,雪势随之转大,淅淅索索个不停。
被对方娘子迎进屋里接过热茶,宁雪滢没有单刀直入,委婉表达了收债的意思。
要得宁雪滢称一声“卫叔”的男子掀开棉帘子走出来,手里也端着一杯热茶,“不瞒大奶奶说,今年收成差,家中周旋不开,实在拿不出七十两银子,能否容我们先还一半?”
宁雪滢抿口粗制的茶汤,巡睃一圈屋中家私,全是昂贵的红木,甚至还有一块撑门面的金丝楠木雕作摆设,若将这些拉去集市上变卖,怎么也能凑出另一半欠款。
“您此言差矣。”对方不实诚,宁雪滢也无需再客客气气,遂拿出欠条,“除了本钱,还有息钱,拢共可不止七十两了。”
欠条上签字画押,即便与卫氏是远亲,也刁赖不得,需就事论事。
面子上过不去,卫叔咳了声:“另一半加息钱,大奶奶能否再宽限我们几个月,等到明年秋收?”
宁雪滢言笑晏晏的,一点儿没有讨债的压迫感,“这是我第一次收账,若是收不回,为了不在公婆和小姑那里丢脸面,只能自掏腰包填补上,而这笔债就成了咱们之间的。”
卫叔的妻子赶忙笑问:“要不,我们重新给大奶奶写张欠条?”
“卫叔和婶子是觉得我年纪小,好说话儿吗?”宁雪滢还是和颜悦色的,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含糊,“您提起秋收,那我可要好好说说了。瑞雪兆丰年,佃户们都说收成不错,您是庄头,收租子的,应该没被佃户们拖欠吧?怎么还债就费劲儿了?”
虽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女子,但也非不谙世事,今年的收成好不好,沿途打听打听就能知晓。
然,宁雪滢话锋一转,“你们若真的手头紧,做小辈的也不能不讲情面,这样吧,我自掏腰包填补上这笔债的空缺,再将您屋里的一应家私搬走,就算扯平了如何?”
一应家私??
卫叔险些跳起来,但顾及着对方伯府长媳的身份,生生忍下。
“大奶奶说笑了,我们还没穷到要变卖家财的地步!”
离
开时,宁雪滢收起白花花的银锭子,舒适地趴在车厢的小榻上。
秋荷坐在榻尾,为她捶腿,“小姐变了。”
“怎么讲?”
“有独当一面的气势了,老爷和夫人一定会很欣慰的。”
原来是个马屁,宁雪滢忍俊不禁,“秋荷,你要记得,在狡猾的人面前,你要做到比他们多想一步。”
秋荷晃晃脑袋瓜,“那岂不是更狡猾?”
“这么理解也行。”宁雪滢撑着头笑了笑,刚要补充,却觉马车骤停。
有赶路的人拦下马车,想要搭乘一段回皇城。
看着脸蛋被吹得通红的幼童和衣衫单薄的妇人,宁雪滢让她们上了车。
道路积雪打滑,马车行驶得缓慢,晃晃悠悠于傍晚才驶入城门。
而在她们的马车刚通过城门侍卫的盘查后,后方一辆马车被拦了下来。
侍卫接过对方递上的路引,呵出白汽问道:“金陵来的?”
车夫和嬷嬷同时点头。
“一行几人?”
嬷嬷答道:“二人。”
“来皇城做什么?”
“探亲。”
“让车厢里的人露个脸。”
话落,一只纤纤素手掀起棉帘子,露出一张虽上了年纪却浓颜娇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