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麽知道,我何时会不在馆子里?”
柏闵肖似乎被姚七福问出的,这个愚蠢的问题给整笑了,笑畅快后才回答:“这不简单的事,我派人跟蹤盯着你几天,你所有的行蹤轨迹,都会牢牢地掌握在我手中。”
姚七福掀起眼皮,擡头看上他。他说得并没有错,但姚七福却感觉全身浑然一冷。原来,她身边真的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她仿佛也不过是他们的猎物。
柏闵肖这回儿没注意到姚七福情绪的转变,继而说道,“咱们分开的当天下午,我的马车正巧经过泥馆,我打算看看你的情况。可不想还未进去,便听见泥馆里头传来一阵声音。
我彼时坐在马车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为了心里踏实,我还是选择下了马车。可刚要踏进泥馆,便被一个妇人拉住了衣袖,她狂对我说,‘姚掌柜,姚掌柜遇险了!’
那妇人一看便是不常见血的寻常百姓,嘴里一直在重複这句话,脸色也被吓得苍白。我闻言,跑进泥馆,却不想看见的是一片血迹斑驳,翻遍整个泥馆都找不着你和梁家村几人。这时候,我才确认你真的被抓走了。 ”
听完她被发现失蹤的整个过程,姚七福并未表现得出有多在意,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在听的过程中,时不时举杯喝口茶,整个人轻松得不正常。
柏闵肖看向她,忍不住问,“我说完了,你没有什麽想问的吗?”
姚七福摇摇头,将杯子放下,继续转动杯盏。
若是真要说感谢的话,那待她有命出去,她想去跟那位妇人说句“谢谢”。
其实从柏闵肖的表述中,她大抵猜出来妇人是谁了。她的泥馆有一位常客,几乎每天都会到店子里来一遭,起初在看到她新推出的卡通泥塑时,周围所有人都夸她创作新颖,捏塑灵动,让她一直活在赞美声中。
可唯有妇人,她来了之后,只是撂下了一句“烦请娘子,莫毁了张师傅泥塑的声誉。”后,便很久没来了。
刚开始姚七福并未听懂这句话,当周围的人都在称赞你的时候,一些不太好的声音便会被自动压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来到泥馆,想要一个普通泥塑,可那时的泥馆摆出的几乎都是卡通和影视泥塑,老伯对于这些好看的泥塑并不感冒,逛了一圈没找到自己中意的后,便讪讪然离开了。
看着老伯落寞离开的神色,以及老伯说他是为了给吊着一口气的儿子要一个古朴泥塑,寻了好久都没找到,听闻京城有家泥馆可能会有,他便毅然地走了好久的路,独自来到这里。
姚七福不忍老人空着手离开,便邀请老伯在京城住上几天,只要给她三天的时间她可以捏造出一个老伯想要的泥塑。
可老伯说他等不了了,他要陪儿子最后一段时光,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那一刻,姚七福好像突然明白妇人的话是什麽意思了。振兴泥馆要注入新鲜血液,必然是重要的,但她也不能将张伯的所有泥塑都替换掉。
说实话,她的泥塑赚得是年轻人的钱,那老年人呢?她不能只顾及一个受衆群体吧,泥塑在古代作为小玩意儿,也可以是很多老年人小时候的玩物啊。
于是自那日时,她仿照着记忆中张伯捏塑的形象,重新捏了几个泥塑,而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妇人重新又回来了,这时她的眼里充满了欣赏。
想到有一次,妇人兴许是要来店里找她,但她有事出去了,当时好像是周迢招待得她,还因为周迢穿得女装不伦不类,让她也被莫名其妙训斥了一顿。
想到这里,姚七福嘴角上扬,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一个在乎她的人,瞧,第一个发现她失蹤的妇人,说没有一点关心她,她是不相信的。
在这个没有亲人的世界里,能得到陌生人一点点的关心,姚七福心里暖得就像这被茶水的温度。
柏闵肖不知道为何姚七福会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印象中她并不是爱笑的人,想来是想到了什麽吧,没深究这一点,发现姚七福杯里的水不多了,他拎起茶壶,微微侧着身,给她倒水。
“话说,你真的不想知道周迢的真实身份吗?”
上扬的嘴角,在听到这个高敏感的名字后,缓缓变成一条直线,柏闵肖自然捕捉到了一丝变化,将姚七福的杯子满上后,又将自己的满上。
这一壶茶水,应该够他将所有都交代清楚了吧。
“周迢,乃当今五王爷,在所有想让他的江湖杀手,亦或者是其他皇子眼中,他应该是一副死尸才对。
可是这样一个本该连尸骨残骸都要被白蚁啃食得渣都不剩的人,却安然无恙,活蹦乱跳地在你一介小小泥人馆馆主的身边,待了近半年的时光,七福,你说是早就预谋好的计划,还是一场意外?”
茶壶被掷放到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姚七福始终低垂着的眼眸,让柏闵肖看不出来她的真实情绪,他用茶盖拨开茶面上的浮珠,轻轻吹了吹,而后才优雅地喝上一口。
姚七福是知道周迢的危险性的,两人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周迢在被追杀。
可令她最没想到的一点是,周迢竟然是一位王爷。
“听说这五王爷荒淫无道,竟然敢抢当今皇上的宠妃,与其,行茍且之事,而且还被宫里太监给抓了个正着。”
脑海中不知为何,涌现出这句当时带周迢去莫春那儿买衣服,莫春跟她说的这个小八卦。
她那时不过就是随便听听,从小看到的电视机和小说里,姚七福便觉得光鲜亮丽的皇室家族里,其实背后宛如一只只阴沟里的老鼠,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