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舒服多了。时间还早,顾玉汝睡不着,便从柜子里找了本书来看。她识字,顾秀才教的,也爱看书,但看得的书很杂,能拿到什么书看什么书,齐永宁知道她喜欢看书,经常让顾于成给她送书。或是诗集,或是乡野志异,或是经史子集类,还有坊间流传的话本子,多是什么才子佳人之类的。顾玉汝挺喜欢看这类话本子,所以齐永宁送的也多,不过这种书可不能让孙氏看见,所以她平时总是藏起来看。她靠在床头翻了几页,竟一点也没看进去,也不知为何平时看得津津有味的话本子今天竟然看不进去。她似乎很久没看过了,自打脑子里多了一个记忆后。“玉汝,睡了吗?”门外传来孙氏的声音。她忙将手里话本子塞到枕头下,才应声道:“没呢。”孙氏推门走了进来,来到床边坐下。见女儿披散着一头缎子似的黑发,小脸白皙而红润,眼睛又黑又亮,她不禁又是感叹又是欣慰地抚了抚女儿的长发。顾玉汝顺势伏在了孙氏腿上,母女俩静静体会这难得的温馨,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孙氏停下手,叹了口气:“也多亏你懂事。”“娘。”“你妹妹心里有怨气,一直怨着娘小时候待她不亲,平时她不懂事总是跟你闹,欺负你让你多干活,也多亏你不跟她计较。”“娘,你别这么说,玉芳到底是女儿的亲妹妹。”顾玉汝也不知这话说得违心不违心,若是以前的顾玉汝,自然是真心说这些话,可现在……“你也别替她说话,她什么性子娘知道。”孙氏蹙着眉,神色有些复杂,“娘不能再放任她这么下去了,得拘着她好好教教她,不然以后出了门子她这性格谁受得了,就是辛苦你大伯那你要多担待些。”她这话潜意词是说以后顾家大伯家那边还得玉汝担着,毕竟中午那会儿说的是今天过去,而不是以后都过去,不过顾玉汝心里早就有准备,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女儿知道了。”“行吧,你也早些休息,现在天热了,你跟你大娘说挑一早一晚的时间过去,也免得路上晒。这马上新棉花也快上市了,娘打算多买些回来做棉被褥子,还有被里被面也得多做几套,提前备着也好。”做棉被褥子、被面?提前备着也好?家里可不缺这些东西,那是用来干什么似乎不用说。顾玉汝目光闪了闪,轻轻地嗯了一声。清晨,街上的人并不少。从西井巷出来就是早市,沿着街道两边有许多摊贩摆摊,卖菜的、卖鱼卖虾的、还有几个早食摊,十分热闹。顾玉汝是用过早饭才出门的。她穿过早市,行走间免不了碰到些熟识的街坊邻里与她打招呼,所以她花了一点时间才走出来,“顾玉汝。”刚拐进一个小道,身后传来呼唤她的声音。顾玉汝转头看去,正好看见薄春山的笑脸,她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果然薄春山跟上来了。“你身子好全了,这就去你大伯家干活儿?”“你怎知道我是去我大伯家?”话说出口,顾玉汝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薄家跟她家也算是街坊,邻居里知道她去顾大伯家的并不在少数。再说了,薄春山跟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指不定哪回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跟了她一路,自然知道她去哪儿也不稀奇。说起这个——“你平时不用做事,总是跟着我?”少女半挑着眉梢,眼角微微上扬,娴静的脸上多了丝不协调的锋芒,这两种冲突的气质融合在一处,让人诧异之余不禁目眩神迷。她的口气听不出是责怪还是调侃,但至少不是怕。薄春山愣了下,又笑了,笑得罕见灿烂,不是怕就好。“我闲人一个,不用做事。”顾玉汝眨了眨眼,眼中写满不信。薄春山也知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遂道:“其实我平时跟着你,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好?”他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你看那天,若不是我,还不知会出什么事。”他倒是揽功揽得一点都不心虚气短,说得也都是歪理,可人家说得没错,救命之恩,她不能反驳。顾玉汝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着。薄春山几个大步跟上,偷看了她好几眼,也没看出她是生气还是没生气,想了想他道:“你也别生气,我也不是日日有空,我也忙着呢,像那回那回……我有事不就没来。”“再说了,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日日固定走这一条路,就不怕歹人留意上?我这样也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