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在前,杨树根想狡辩都不行。可他就是不能认,他蹲过大狱,儿子马上要考军校了,政审过不去,全特么完蛋。他没养过他一天,没尽过半分父亲的责任,要还在前途上拖累孩子,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僵持片刻,他忽然下定了决心似的,肩膀一耸胸膛一扩,猛提起口气——说时迟那时快,一旁抱着胳膊看戏的罗家楠突然窜上,一把钳住杨树根的下巴,厉声斥道:“少特么跟这玩咬舌自尽那套!你敢咬!老子就敢让你咽下去!”
他没一上来拿儿子的事捅杨树根肺管子,就是防这一出呢。审讯策略是他先吼,不管用再让秦骁上。通过秦骁的分析研判,杨树根早就知道自己有儿子了,同时对儿子的愧疚感很深,出狱后一直和马钱芝保持着联系,还给她汇过钱。马寅研之所以能入伍,全靠老妈当年的一念之差没给亲爹写出生证上。
眼下杨树根攒足勇气提起来的那口气彻底被罗家楠吼散了,人忽悠往下一坠,瘫在了椅子上,若非手被铐着,绝得捶胸顿足——
“我对不起他们娘儿俩啊!我造孽啊!警官同志!各位领导!求你们了!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别把我和孩子的关系告诉他们部队领导!”
“那得看你的表现喽。”
秦骁一脸的老神在在,同时悄悄冲罗家楠竖了下拇指,赞其反应迅速。该说不说,真要眼前吐出半截舌头来,弄得审讯室里血了呼啦的,这一屋子人的处分都跑不掉。所以说为什么罗家楠暴得跟个炸药包似的,领导还敢委以重任?关键时刻真特么扛事儿啊!
“我确实不知道那小子从哪来的,可能是泰国人,也可能是越南人,再不然老挝缅甸柬埔寨那边的?反正说话叽里呱啦的,我一句都听不懂。”杨树根边说边止不住地摇头,“他是上礼拜六到我这的,来的时候拎了一大黑包,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他还凶我,那我就不看喽,饭搁桌上,他饿了自己吃,不饿就跟屋里睡觉,一共出去过两趟,都是为了买时尚杂志,我看封面上那姑娘穿得都挺清凉的。”
买封面女郎穿得清凉的时尚杂志?秦骁和罗家楠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想法——年轻人,思春。
于是又问:“他有没有让你帮他找过小姐?”
杨树根抿住嘴,没否认。
“哪找的?”
杨树根哼哼唧唧的:“微信。”
闻言罗家楠抬手朝单向镜那边打了个响指,很快,彭宁推门进屋,送来杨树根被扣押的手机。将手机放到审讯椅的横隔板上,罗家楠把杨树根一边手放开,命令道:“找出来,联系人信息。”
虽然杨树根不理解警方找一个小姐干嘛,但还是老老实实指认了招嫖时的微信用户。眼下只有配合警方工作才可能保住儿子的前途,自己这辈子算毁了,孩子不能走他的老路。再想自残却没那个勇气了,傻子都知道疼,他分得清利弊。
等杨树根指认完账户信息,罗家楠拿起手机递给彭宁,贴耳嘱咐道:“你跟治安那边报备一下,然后和欧健一起去找这姑娘,别给人惊着,懂么?”
彭宁忙不迭点头。真好,又能化妆侦查了,最喜欢干这事儿。不过假装成嫖客招嫖……恩,让欧健上,那小子没女朋友,干这事儿不会挨打。揣着嚯嚯小师叔的开心劲儿,彭宁低头憋笑,结果前脚出审讯室后脚差点在楼道里跟人撞上,抬眼一看,后脊梁倏地窜出股寒气——
我去,林队这表情,刚杀完人是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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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彭宁错身而过,林冬径直走向审讯室。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刚跨进一条腿,“唰”的,七双眼睛齐齐盯到他身上。除了杨树根没见过他,表情有点莫名其妙,其他六个人的眼里都写着相同的疑惑——你不是在医院照顾唐喆学么?怎么跑回来了?
顶着一众诧异的视线,林冬回手带上屋门,冷眼扫了下杨树根,又转脸看向方岳坤:“方局,杨树根是悬案组正在调查的案件的关联人,所以——”
“等会等会,”罗家楠促声打断,“林队,我们这审伤二吉那枪手的事儿呢,您的案子,先往后潲潲,潲潲啊。”
林冬侧目而视,语气稍显犀利:“我不是来抢你案子的,罗家楠。”
——那你来干嘛的?一声不吭冲特么审讯室里来,提前打个电话不行么?
眼瞅着罗家楠脖子一梗瞪起眼,方岳坤心说——得,要掐。遂及时出言化解可能出现的争执:“既然来了就跟着一起听吧。”
“林队,来,坐这儿。”
随着话音,飞鹰队长葛英雄起身让座。他与林冬之间没什么交情,主要是看在罗家楠他爸罗卫东的面子上。罗卫东是前飞鹰队队长,也是他师父,从罗卫东那论,他跟罗家楠算师兄弟。老领导的儿子什么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同时对林冬为人处世的方式也有所耳闻。林冬带着股子来者不善的架势进门,说话还冲,别回头罗家楠脾气上来,这俩再打起来。
然而实际情况是,就算林冬说话再冲,罗家楠也不可能跟对方动手——藏獒打布偶,欺负人么那不是?
“不用,葛队,让林队坐我这。”胡文治也站起身。
秦骁回手往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一指:“坐我那也行。”
“你们坐,我在医院坐一天了,就想站会。”
林冬抬手示意大家坐下。人家葛英雄不过客套一下,缓和气氛,这点眼力价再没有,他别混了。可着审讯室看,除了罗家楠就属他最年轻,级别虽然比胡文治秦骁他们都高,但那都是前辈,哪有他坐着让人家站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