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打人啦!暴力执法!”
“曝光他曝光他!”
“诶他抢我手机!”
砰!
第三声枪响透窗冲向夜空。碎玻璃和钢珠四下泼散,有人不幸被玻璃碴子崩到,当场倒地惨叫连连。这下围观的都知道厉害了,瞬间散得不见踪影,趴窗户看热闹的那些也纷纷缩回头去。见状岳林已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扔下扩音器奔向躺地上嚎叫的伤者,一个接一个拖到公交车的广告牌后面。近距离攻击,霰弹枪威力巨大,但远程穿透力弱,公交车站厚实的广告牌完全可以抵挡住。
与此同时秦骁连拉带拽地将唐喆学拖上了雪佛兰的副驾座,确认对方无性命之虞后,转头冲被铐在后门上的杨树根破口大骂:“曹尼玛的!说!开枪的是个什么逼玩意!”
301正是杨树根住的出租屋。
从听到第一声枪响,杨树根也六神无主了起来。面对秦骁杀人般的气势,他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的辩驳着:“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有枪,真不知道!他是一外国人!我特么——我就负责给他找个住——住的地方!”
“谁让你找的!”
“我不认识那人,我——”
话未说完便被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打断。秦骁视线一凛,回头看向道路尽头疾驰而来的特警专用车剑齿虎,又转头抽手狠呆呆一指杨树根:“看好我兄弟!他要出了事儿,老子就把这笔账记你丫头上!”
说完推门下车,迎着支援的同僚而去。杨树根探头看看副驾上眉眼紧皱的唐喆学,哆哆嗦嗦地问:“你还活……活着么?”
“少特么废话!闭嘴!”
有什么东西崩进肉里了,背上一片火辣,唐喆学现在每喘一口气都扯着疼。支援已到,他没必要强撑了。被枪响震出的耳鸣比背上的伤更折磨人,刚秦骁在他旁边吼杨树根那几句,简直是要他的命!
支援陆续赶到,还来了几位白衬衫,匆匆看了眼唐喆学的情况就赶去安排工作了。狙击手就位,楼道里重兵把守,枪手已是插翅难飞。后面发生了什么唐喆学暂时无法得知,救护车几乎和白衬衫们同时抵达,然后他就被装车拉去医院急救了。一开始先送了县医院,医生检查后表示碎片穿透了肌肉但未伤及脏器,只是数量有点多,县医院不好做这个手术,于是又被转去单位对口的医大附属二院。
虽然伤不致命,但挖出二十多枚大大小小的碎片外加缝合着实得耗费不少工夫。麻醉之前他还有心情和大夫开玩笑,说自己以后也跟单位一同事似的了,一脱衣服满背的疤。大夫听了不屑轻嗤,说“哪怕留一个超过五毛钱硬币大的疤,算我技术不过关!”。
然后他就被捂过去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睁眼,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二吉,二吉?”
林冬的声音在耳边模糊响起,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一丝丝焦急,一丝丝不安。他想要抬起手,用自己的体温抚慰对方,却发现臂上犹如压着石头,怎么也抬不起来。意识到自己是趴着的,他试图翻身,可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听使唤。随后感到手被握进汗津津的掌心,额头抵上熟悉的温度——
“先别睡,跟我说说话,医生说,复苏后要保持半小时的清醒。”
“嗯……”其实唐喆学很想睡,眼皮太沉,睁不开,“……组长……枪……枪手呢……”
考虑到同病房的还有另外一位患者正在休息,林冬弓身靠近他耳侧,轻声道:“被击毙了,有几个围观群众被碎玻璃崩着了,此外没出人命,你算伤的重的。”
“……那就好……”唐喆学说着轻“嘶”了一声,麻醉渐消,疼痛感愈加清晰,“对了……骁哥和……岳林呢……”
“我让他们回去了,刚才是他俩把你从手术室推到病房来的。”
“那……杨……树根?”
“已经押回去了,你别操心了。”
看他伤成这样了还惦记这个惦记那个,林冬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贱骨头”。话说回来,都是贱骨头,职业病,只要还有口气,就不能不惦记。
眉头微皱,唐喆学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麻醉后的不适感让他忍不住撒起娇:“……我渴……我想喝水……”
“术后四小时禁水禁食,睡醒再喝,听话。”拢了把唐喆学脑后的头发,林冬故作轻松的:“刚罗家楠也来看你了,让我转告你,不是他小气不给你买水果,是怕后面领导来慰问的太多,屋里堆不下。”
昨晚上可吓死他了。接到岳林的电话说唐喆学受枪伤送医院了,他脑子里登时闪过最坏的可能性,历史要重演的崩塌之感几乎将他扯碎,当场被千钧重压砸在了原地!等缓过神后发了疯地到处打电话,打了十多个才问出被送到了医大附属二院。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了,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是拖鞋。
就算脑子是糊的,唐喆学依然不忘吐槽彼此间的塑料兄弟情:“这孙子……抠门还抠的那么……冠冕堂皇……”
“放心,我替你骂他了。”视线挪向唐喆学绷满纱布的背,林冬忍住鼻酸,轻问:“疼么?”
扯了下嘴角,唐喆学乐呵呵的:“有你在……哪都不疼……”
“恩,还有力气油嘴滑舌,看来伤的不重。”
嘴上抱怨,实际上林冬心疼得无法言说。手术室外,那一托盘的钢珠和金属碎片看得他眼前阵阵发黑。若非枪手已被击毙,他说什么也得好好教训那孙子一顿。倾身靠近病床,他将唐喆学露在被单外的胳膊抱进怀中,侧头枕上半边枕头。已是晨曦微露之时,朦胧的光透窗铺在彼此的脸上,鼻尖抵着鼻尖,呼吸间满是熟悉的味道与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