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冬眉梢一挑,何兰迟疑片刻,反应了过来:“哦,您的意思是,她被抓后可能用的是方明月的身份信息?”
林冬点头:“如果一切都像推测的那样,那么李希涟已经被命运踩进泥土里了,所以她大概率不会让自己的名字再背负污点。”
“我这就给秧子发信息,让他查一下。”
何兰一秒振奋,刚拿出手机就听到“叮”的提示音,不是她的,是林冬的手机。秧客麟发来了查询信息——方明月,因卖淫被行政拘留,两次。见状何兰忍不住抱怨道:“林队,您能不能留点活儿给我干啊?您都干了我干嘛啊?”
“有我这样任劳任怨的领导,偷着乐去吧。”
林冬笑着回道。但很快,笑意凝固在嘴角,随即遗憾而叹。他调转手机递向何兰,让对方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方明月”在第二次拘留体检时,被查出hiv阳性。
何兰看了,稍感鼻酸。这下好找了,去疾控问就行。感染hiv的患者,可以凭诊断证明去疾控中心领取免费药物,并且会留下住址和联系电话。入职悬案组以来,她第一次希望林冬判断错误,如果秧客麟查到的“方明月”是当年和男友私奔那个,那么“李希涟”就不必承受如此不公的命运。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更何况林冬的判断力一向敏锐得惊人。
越想越心酸,何兰突然忍不住了,鼻子一抽,豆大的泪珠凌空坠落,砸进敞开的饭盒里。林冬放下饭盒,摸出面巾纸递过去,有意逗她:“我就剩一张面巾纸了,你悠着点掉眼泪,别一会没纸擤鼻涕了。”
“林队!”
何兰哭着笑出了声,可泪水依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太不公平了,她觉着,夺人人生者逍遥自在,被夺走人生的却苦难连连。她无法想象这些年来李希涟都经历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遭遇迫使一个曾经品学兼优的女孩子走上卖淫之路。以前总觉着,不上了大学是因为不努力,现在她知道了,有的人,光是活着都很艰难。
她要找到她,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人生还有希望,未来的日子,一定要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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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到家已是午夜时分,唐喆学还没回来,说是得跟秦骁一起加班查资料。崽子们被林静雯接走了,婆婆大人在冰箱上留了张字条,让他们踏实忙工作,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过去接。自从认识了唐二吉,林冬很少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此时环顾四周,忽觉这个平时住了两个大男人和一猫一狗的八十平米小窝,竟然空旷得有些让人孤独。
见沙发上扔着待洗的衣服,林冬过去一把抱起,趁洗澡的工夫扔洗衣机里转上。塞滚筒里之前必须掏兜,因为唐喆学有时候会落点什么在衣服兜里,比如面巾纸之类的。之前曾落过家门钥匙在裤兜,等甩干的时候,滚筒喀拉喀拉一顿响,听着就跟洗衣机要变形了一样。
果不其然,左边掏出半包面巾纸,右边掏出张作废的彩票。说到彩票,以前唐喆学从来不买,后来是听说罗家楠的徒弟彭宁中了一万多,跟着一大帮同事凑热闹买了一张。机选五注,追加,如果中了二等奖及以上,奖金多百分之八十。据说那天一堆警察呼啦啦冲进彩票店,给店主吓的,抱着打票机瑟瑟发抖,以为自己摊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必然的,这帮人不出意外全成了分母。
再掏内衬兜,掏出一……呃,保险套。林冬皱眉而笑,抖开衣服一看,反应过来是去云南出差时唐喆学穿过的外套。看来是回来脱了扔那给忘了,经常如此,保险套东一个西一个的,都是上联扯了用了下联忘在了兜里。想起那些没羞没臊的画面,他心头忽然掠过丝麻酥酥的电流感,忍不住埋下头,深吸了一口残留在衣领处的、属于唐喆学独有的味道。听祈铭说,哺乳类动物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就好像牛妈妈羊妈妈,可以通过味道从一堆崽子里准确无误地识别出自己的孩子。
他无法具体地形容出那份属于唐喆学的味道,如果一定要找个模版的话,大概是正午的日光,热辣干燥,正如那人的性格一般。包裹其中,总有无法抗拒全身心交付的冲动。记忆中的触感被嗅觉唤醒,热度向下蔓延,他将待洗衣物囫囵扔进滚筒,转身冲进浴室。热水喷淋而下,冲刷紧皱的眉眼,蓦地,一只手猛撑上凝满水雾的瓷砖,拉直的脖颈上,血管尽数凸起……过高的水温叠加过载的心跳,等洗完出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点缺氧,头重脚轻的。衣服也忘了晾,一头栽床上睡了过去。
六点半被闹钟吵醒,林冬难得的赖了十分钟床。起来后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酸酸的,莫名有种被人打了一顿的感觉。想来是睡觉的姿势不对,平时和唐喆学一起时都是叠着睡,冷不丁自己睡,胳膊腿没着没落的。
进办公室看唐喆学仰椅子上睡得嘴巴微张,他过去轻轻捏住对方的鼻子。只是几秒钟的工夫,唐喆学被活活憋醒,刚想撒起床气,看清是林冬在恶作剧,又软下语气:“哎呦组长,你差点憋死我。”
“我记得你水下憋气时长是两分二十四秒。”林冬顺手胡撸了一把他后脑勺压塌的头发,“怎么不去休息室睡?”
唐喆学边抻懒腰边说:“唉~~~~~~~~~~别提了,这几天加班的多,那屋里整就一交响乐乐团。”
恩,领教过。林冬深有体会。有时候休息室进不去,味道是其次,主要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他当年神经衰弱严重的时候,半夜恨不能爬起来挨个用枕头捂死。以至于他宁可蜷车上睡也不去休息室听演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