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从话毕,再未多看他一眼,直将大氅展开,披于那位客官肩头。
小二愣然盯着手中金元半晌,待回神,立即将金元收入衣襟之中,提着扫帚疾步离去。
也不知何等大事,需这般寒夜枯坐?
但……这些与他何干?
他想,左不过是为了对岸那小娘子吧……
翌日晨起,天色灰蒙。
小二再为雅座递送茶水之时,见昨日予他金元的侍从,正裹着厚毯于旁打盹,而那客人则面河而立。
只夜间风雪又起,此时玄色大氅肩头处,甚还积了薄薄一层细白。
端放茶壶之时,他瞥见那客人手中紧紧捏着一封信笺,信笺之上似还沾染了丝缕鲜红。
看着……竟像是血迹。
心下稍凛,小二再不敢多窥一眼,放下茶壶往茶肆内行去。
雅座门闭合前,他闻得对岸传来一阵热烈的鞭炮之声,而后是锣鼓之声。
年节鞭炮,要除夕夜间及初一凌晨燃放,此时……
想是谁家又有喜事了罢。
自今日晨起,宋烟烟便于铜镜前静坐着。
她定定望着镜中,明明仍是素面无妆的熟悉面孔,却不知为何,觉了陌生得很。
江柚凝敲门入屋,取了妆台上那根镶饰了和田玉的家传绕线簪,为她戴上。
而后,冬日里愈显冻寒的手,抚着宋烟烟肩头。
于镜中与宋烟烟对望的那双慈爱眼眸里,无端便蓄起了泪意。
“烟烟,往后一切,都会好的。”
宋烟烟垂眸,而后于凳上转身,展臂揽了江柚凝瘦弱无比的腰。
她将脸深埋于江柚凝腹前,耳旁尽是不断加重的,擂鼓般的心跳之声。
她想,能令娘亲高兴、安心,自然是好的。
“嗯。”宋烟烟闷闷应了声。
院门处传来急切的敲门声,江柚凝出外应门。
宋烟烟起身至窗畔,推开窗扇,见院中那棵桃树枝干上,积挂着厚厚绵雪。
但,无碍的。
待雪停放晴,便会融了去。
待冬尽春至,桃花便会盛开。
而后,身披鹅黄风衣的明媚少女,闯入她视线,亦照亮了整座小院。
少女面上笑靥,便如冬日暖阳般,驱走了宋烟烟心底的寒雾。
她想,能与元欢相伴、相携,自然是好的。
那些年月里的酸涩,便如桃枝积雪,慢慢便会融了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