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致即使如今已然晨光熹微,可她仍是不曾拂灭蜡烛,不动不惊,任由烛火在微明的天光中荧荧。
直到烛火猛然闪烁之际,雪团子猝然从窗外撞入,一头扎入虞丘渐晚怀中,扯着嗓子哭嚎出声。
“晚晚救我!黎为暮要杀我晚晚!晚晚快救我!”
虞丘渐晚眼睫轻颤,像是因为它的哭嚎敛回了神志,却在听清它的控诉内容时忍不住眉头狠狠一皱,低呵出声。
“休要胡言!”
“我没有!晚晚你要信我,黎为暮亲口说的!要不是……”
话语未落,忽听殿门作响,为人推开。
雪团子身子一颤,更深地委入虞丘渐晚怀中。
黎为暮却好似根本不曾瞧见它,他的掌心正小心拢着一盅雪水,其上还漂浮着几朵碎莲,想着虞丘渐晚弯眉一笑,将小盅捧虞丘渐晚面前:“师尊请饮雪晨水。”
雪晨水,乃是第一缕阳光落上的冰雪而化的雪水,传说此水具有舒筋通络清净仙魂作用。虞丘渐晚总说言过其实,只是寻常雪水,但黎为暮总是宁可信其有。
“晚晚不要喝黎为暮居心……唔唔!”
虞丘渐晚竟是直接给它下了禁口术!
虞丘渐晚已然抬眼,望向黎为暮。
他在外面跪了足足半宿,风雪满身,即使来此之前特意换了衣袍,不见半分冰雪摧折的模样,但仍可瞧见他指尖、腕骨,因为半宿严寒,冻得发红发肿。
却仍是如同过去一般,第一时间为她采来“雪晨水”。
虞丘渐晚很是清楚,既然天道已经示警,她该当断则断,令他退下。
然而不经意间瞥见他脆弱至极的眸光,尤其是他一身风雪未消的清寒模样,不由心下一阵抽痛,最终还是难以抑制地心软,抬手想要接过雪晨水。
却在触及碗沿之时,黎为暮的手猛然一颤,瓷碗脱落,只闻“砰”一声。
他终究在风雪中跪了足足半宿之久,本就身子不甚康健,又一大清早为她奔波采集雪水,早已成了强弩之末。
虞丘渐晚清楚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却仍是扬起笑脸,对她安抚一笑。
“是子昼无能,连一只碗都端不稳,子昼这便为师尊重新采集。”
话罢,勉力起身。
在他虚浮着步履一步迈出淬琼殿时,虞丘渐晚终是忍耐不住,出声唤他:“……子昼。”
黎为暮脚步一顿。
他像是想要转过身来,却又良久未动。
半晌后,才低低出声:“师尊若是真的……下定决心,起码等弟子采来雪晨水,最后为师尊尽一次孝……可好?”
话到最后,嗓音的苦楚和恸意彻底遮掩不住。
虞丘渐晚险些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将他拉住。
她养育了黎为暮百年,亲眼看着他从垂髫小儿成长为如今的朗朗少年,最知他性子温和而良善。